“霜儿,为娘也想你,让娘好好看看……我的霜儿出落成大姑娘了,出息了。这些年为娘听到你的消息,很骄傲。”
吕孝中步出农舍,一如往昔地作严父状,“玉壶,霜儿回来必有要事,别耽搁了时辰,回去后恐惹人生疑。”
庭霜不舍地起身,“父亲说的是,霜儿这次回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褔康安已中计,决定在和谈时挟天子以令诸侯,咱们又多了几分胜算。”
“好!很好!”吕孝中拍了拍女儿的肩,以示赞赏。
“回禀父亲,除此之外,女儿回来还想清楚地知道此番帮众前往嘉兴的行程如何安排,届时以便女儿在褔康安身边斡旋。”
“来,咱们进屋详谈!”
此地的每一个人都是欢呼雀跃高兴的,只有芸芸,心中尚为多年兄长而可惜。原以为自己离开了他,有晴如姐姐在身边,好歹能规劝他一些,没想到,却更将他推向了无底深渊。晴如……不,是吕姑娘,他到底有没有爱过二哥,对他,当真就没有半分情谊么?
真情假意,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吕一笑对她说要用心看,可在这一刻,就连她自己也糊涂了。
三日的时间过得很快,小小的几间农舍内外,本该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可这几日来,不知是陆茗刻意回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几乎难得与她碰上。
熟悉水路的漕帮兄弟定下的路线是先自门前这片河水中荡舟而出,到了入江口再转大船,是以天还未亮,预备启行之人便侯在了岸边,四人一叶小舟,自行分配起来。
芸芸左右张望找着陆茗,她原该是与他同舟的。待众人都商议得差不多时,他与萧针娘方出现在河对岸,他也早已备好了小舟。吕一笑喊话道,“陆兄,怎的这般早就有兴致来芦边赏景?”
他向针娘一笑,“我家小徒说就要离开这逍遥渡了,想看看此处的星空夜景,我昨夜便与她来了,吕兄不必再费心安排,我与小徒便坐这乘小舟跟随大队就是了。”
他言语间是说他与萧针娘孤男寡女,在芦苇林里共度了一夜,芸芸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瞎想,那一尾小舟分明与那夜相同,难道那一晚二人间所做的事,他们也都一一做过了,甚至更多……
她不敢想下去,骆冰心见这情形心下已了然,上前握着她的手,“来,同你姨和你姨父一道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芸芸决定前看了他一眼,他似局外人般无动于衷,没有一点与她同舟的意思,她方随骆冰心步上小舟,吕一笑上赶子地跟上去,“冰姨这尾小舟在前头,我来帮你们掌篙吧!”
这一路走的颇为平静,萧针娘撑着小舟自她身边过时,她隐约听见了他的一声微咳,是昨夜惊风感冒了吗,也不知他可带了医治的药品,可转念一想,他与旁人风流快活,左右他也是个大夫都不爱惜身体,自己瞎操什么心。
吕一笑同她小声道,“我包袱里有许多薄荷叶制的香包,原是听冰姨说你晕船与你准备的,不过拿来医治感冒咳嗽的,也有奇效啊。”
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芸芸却不买账,“什么香包,上船时再用也不迟,我可没有感冒咳嗽……”
一行小舟经过半日,于正午时分便到了入江口。漕帮此次派出了最大的商船,可一次将全数人都载入舱中,比之官船,有过之而无不及,胜在平稳,这也是吕一笑特别交代所选。
换船休息的当口,芸芸还是鬼使神差般地自他包袱里取了个香包揣在袖中,向陆茗走了去。
“喏,给你,这是薄荷叶子,对感冒咳嗽应当有用,拿去吧!”
萧针娘接过闻了闻,戏谑道,“这东西治标不治本,是你这千金小姐拿来玩的吧,我师父是神医,用不着你多操心。”
陆茗看了她一眼,芸芸原以为他会帮自己,可接下来的话语更令她心内发酸。
“针娘,收下吧,这薄荷叶对晕船有好处,上回坐船你不是说有些不适吗?”
“是!徒儿知道了。”言罢睨了她一眼,“那就多谢傅姑娘了!”
好心当做驴肝肺,自己一片真心竟被他这样糟蹋,芸芸心内越发不是滋味,一时气得竟有些发晕。
“芸儿,舱房我已经给你布置好了,快上来吧!”
她含糊应声,心不在焉地上了大船。云帆一起,大船便驶向江心,随着水波疾行开去。
芸芸胸口闷极,抚着船檐来到甲板上透气,胃内翻涌,此次晕船的症状似比平日更甚,连带着小腹也隐隐作痛。
适逢陆茗携针娘出来透气,她也是面色铁青的晕船之态。
“师父,你不用担心,用过了药,我过会儿就会好了。你看傅姑娘也晕得不轻,你也给她些药吧。”
芸芸半个身子抚在船檐上,看着陆茗走过来将药递给她,只因心里实在气愤,一把便将药瓶打落在地,“我不要你同情施舍!你走开!”
他一拂袖,倒真同萧针娘去了别处,气得她直跺脚。
“你这又是何苦呢,吃了他的药又不会少块肉,没得自己难受,让她人开心。”吕一笑总是适时出现在她身边。
“他给我的,若是跟别的女人一样的,我就是不要,就算晕死在这船上,我也不要!”她情绪十分激动,面色渐渐发白,眼见就要厥过去,吕一笑将她打横抱起,送进了内舱。
骆冰心早在舱内备上了薄荷香薰,“快,把她放在床上,这丫头,就是不让人省心,来江南几年,这晕船之症倒越发严重了。”
“要不要去请陆茗来?”
听闻吕一笑说要请陆茗,芸芸极力挣扎道,“我不要见他!”
骆冰心摇摇头,“好好,我真是服了你了,都这样了还犯倔,你去叫家洛来,听邦直说,他也是懂些医术的。”
芸芸蜷缩在床边,抓着骆冰心的手,小腹竟越发觉得疼了。
吕一笑几乎是擒贼一般将陈家洛拿了来,搭脉片刻,对着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他便极为难般不知如何问询好,“冰姨,你先把这香薰收起来吧,她此时怕是闻不得。”
吕一笑见他吞吐,急道,“你小子有什么便说,别像个大姑娘似的!”
“咳咳,傅姑娘,你这几日是否吃不下荤腥,见到油腻些的便会不舒服,嗅觉也极敏感?”
芸芸疑惑道,“是……”
“那便是了,姑娘并非全是晕船之故,而是……害喜。”
骆冰心笑开道,“这是好事儿啊!我这就去熬些益母小粥来,这可半点马虎不得!”
吕一笑想起那日楼阁之上,芸芸所说的话,瞧着她的神色,便隐隐担忧起来,忙问道,“那……孩子多大了?”
陈家洛未想到他竟这般紧张,一时也有些不解,“尚只月余,不过胎像极稳,在船上多注意一些应当无碍,只是这治晕船的药物最好停用,这些是孕期女子的忌讳。”
芸芸强撑起身子,“陈公子,此事还请你不要告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