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干什么!”
他半分歉意也无,悠然自得地出言,“你若当真用心,不在这一夜半夜。”
傅芸芸立时有些恼了,又不好明面上与其争论,只赌气地离他远了些。阿萝倒是对今夜会发生何事极为好奇,“恩公,您说这招真能把妖兽引来吗?”
“夜半的林子,鲜活的青壮年,这对妖兽来说,是最大的诱惑,假如这样,它还是没有出现,谣言便会不攻自破,这也是老夫今夜最希望见到的结果。如若你所好奇的事当真出现,一番恶斗自是无法避免了。”
话语间一阵微风拂过,在丛林内显得异常诡异。丛林深处依稀可见两点光亮逐渐靠近,就像一头巨大妖兽的双眼。
篝火旁的少女见了,皆往情郎怀里钻去,傅芸芸坐的离人群稍远,恰恰背对着那片丛林,瞧见众人惊恐地盯着她的身后,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只抓着地上的草叶,心跳地极快,“你们……你们干什么,别吓唬我了!”
阿萝指着她身后,试探着鼓起勇气想要走向她,声线发颤,“芸芸,妖……快过来……”
两个光点蓦地消失,引得在场众人乱作一团,林中随之出现冷然尖细的笑声。
萧针娘一袭墨兰衣袍,领着两名同色衣衫的少女出现在人前,“听闻陆大夫今夜在此举办篝火晚宴,本座一时兴起,便想来凑个热闹,不知陆大夫可欢迎?”言罢睨了眼芸芸,“陆大夫对令徒,可真是照拂有加呢!”
傅芸芸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才发觉陆茗不知何时已挡在了自己身前,身子半倾向自己,一看便知是回护之意,原来,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念及此,不禁心头一甜,前嫌尽释。
一众少男少女也渐渐安下心,复又歌舞作乐起来。陆茗甚是随意地起身,笑言,“萧谷主要来,为何不早些遣人前来知会一声,老夫也好备下盛宴招待。”
针娘走近,附在其耳边道,“你我之间,何必这样见外,今儿你们有正事要办,我也只是来凑个热闹,乐呵乐呵罢了。”
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那萧针娘同自家师父熟络地仿佛相识多年的老情人,耳鬓厮磨,吟吟细语,看得芸芸十分的不自在,却也没有立场阻拦,只扯着身旁的草芽儿发泄。
阿萝一贯是极懂她的,以石家大小姐的身份匆匆上前相邀道:“萧谷主真是稀客啊,还请这边坐吧!”
针娘睨了她一眼,“不必了,本座同陆大夫还有许多事情要聊,便在此就近坐下好了,陆大夫你看如何?”
傅芸芸万分紧张地盯着自家师父,期待着他的回答。
只听他饶有兴致地温言,“也好,萧谷主请!”
两人迎着火光席地而坐,似有说不完的话,因相距较远,芸芸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一时惆怅非常,比灌了黄汤还要糟心。
阿萝上前来牵她的手,“芸芸,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我不回去。”她倔强地坐在原地,看着师父与恶毒女人交头接耳的背影,任阿萝如何拉也拉她不动。
“芸芸!你别忘了,过了今夜,陆大夫给你背书的时间就只剩下两日了!”
“可是……”芸芸素来最见不得不守信用之人,自己若无法如约背出《本草纲目》,师父一定会越发瞧不上自己了。
最后遥遥看了那两人一眼,方任由阿萝拖拽着而去。见她一路不语,阿萝不由劝慰道:“你别多想了,像萧针娘那样的女人,一般男人哪会喜欢她,凶巴巴,还使得一身的阴狠蛊术,想想都怕人。”
“可是师父也不是一般人呐,她擅使蛊术,师父是神医,哪里会怕她。你看他们聊得那么开心,又岂会没有意思。”
阿萝听她分析的有理有据,言中处处透着股酸味,甚是无奈,“我说丫头,我是在帮你诶,你怎么尽把陆师父往别人怀里想!再怎么着,他俩才见了两回面,哪里及得上你与恩公的情份!”
芸芸一听,反而更加闹心起来,“他们第二次见面就这样亲热了,想必是一见如故。我与师父认识的时间虽长些,在他心里,恐也只是师徒情谊而已,从没聊的那样投机过。”
她一个劲往坏处想,阿萝也不知要如何宽慰才好,“好了好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去温书,我呢,明早送些茶果来补偿你!”
夜尽天明的时候,陆茗方道别了萧针娘独自回小筑休息,途经湘乐竹楼,见二楼的小门开着,一时兴起,便悄悄上得楼来,想要看看自家徒儿是否专心于课业。
此时天光微亮,晨色氤氲,芸芸房中的烛台尚未熄灭。小小的姑娘趴在雕花案几上已然睡着了,眉头微蹙,垂在案边的小手里,还攥着那本医书,小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陆茗微微一笑,这丫头睡个觉也跟旁人不同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微凉的风穿廊而过,芸芸在睡梦中缩了缩身子,面上眉头蹙得越发深了些。
“阿嚏!”
“陆郎,今夜有幸能与你彻夜促膝,秉烛长谈,实乃奴之幸事。”
“宝贝儿,能这样搂着你,与你一同看歌舞,看星星,看月亮,也是我梦寐以求之事啊。”陆茗抱着怀中佳人如是说。
而她怀中的女子,一身黑色纱衣,如瀑黑发披散在身后,回抱着他的腰际,美艳地如同破茧之蝶,慢慢回头,向远处的芸芸勾起一抹邪魅而炫耀的笑,正是,萧针娘。
这里,是傅芸芸的梦境,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她最最害怕担忧的情景。
“不要!师父,不要走……”
陆茗闻声,拿着轻罗中衣的手不由一滞,这丫头,到底在担心些什么,老夫这个师父竟会出现在她梦里,还令她这般记挂。
“好,师父不走,师父会一直陪在芸儿身边。”他对梦中的小徒轻语,悉心将中衣披上她的肩头,像哄小孩般轻轻拍打着她滑溜的颈背,其中的浅浅滋味,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是何时有过。待她不再梦呓了,方安心起身离开。
日上三竿时,芸芸才自睡梦中醒来,瞧见身上的中衣,以为是阿萝送茶果来时为她披上的,只是桌上却不见茶果,“这个阿萝,肯定是故意将吃的放在楼下,不让我温书的时候吃东西!”
摸着饥饿的肚皮蹦跶下楼,厅堂内却什么吃的也不见。
此时住在对面竹楼中的三娘端着一盘茶果进来,“傅姑娘醒了,这是大小姐让我捎过来的点心,说是您最爱吃的。”
芸芸好奇,“阿萝今日怎么没来?是怕耽误我温书么?”
“姑娘初来苗寨,有所不知。咱们苗族的领袖巫王今日传出病重的消息,大小姐正忙着继任巫王大选之事,所以无暇来看姑娘了,姑娘慢用,我先回去了,家里那口子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