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岛宏封锁了白洋淀,严密审查每一只飞过的蚊子时,我们已经齐齐欢聚在牛场的餐桌上,举杯共庆祝。是的,恭子是我们的贵宾,不仅因为她是我心爱的女孩,而且因为她的善良、大度和宽容,让大家跟她相处了一天,都非常佩服,打心眼里喜欢她,包括把她当成情敌的韩彤。
能够跟恭子再相守,哪怕只有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对我们来讲,都是偷来的幸福,我们分外珍惜。已经把我们欲拿恭子交换夏穆的消息放出去,相信北岛宏胆子再大,也不敢不答应,所以,抑郁几天的心情,终于能放松了,我脸上又开始带上了笑。大家看我高兴,也都高兴起来。
这次晚宴,既是庆祝,也是为恭子洗尘,所以,非常丰盛,韩彤和明慧在厨房里折腾了好半天。当然,酒是必不可少的,大家一起干杯之后,就随意快乐地吃起来,小贵州和齐凇冽又开始斗嘴,恭子虽然跟他们第一次见面,但好像一点都不陌生,此时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说话,虽然她听不懂。
一直带着不愉快眼神看着我和恭子的韩彤,在明慧示意之下,终于有所行动,夹了几份菜到恭子碗里,让她吃。恭子感激地看着韩彤,道谢。齐凇冽看到了,也上赶着夹菜给恭子,张汉杰和小五等人也纷纷夹菜到了恭子碗里,不一会儿,恭子前面的大碗就满了,菜都叠得老高,恭子看着,笑得更欢快了。
明慧看到韩彤的脸更加难看,打起了圆场:“哎哎,你们喝水怎么忘了挖井人哪?这菜可都是韩彤一个人烧的,讨好了日本公主,也得讨好一下厨娘吧。”韩彤听到有人帮忙,立即开火:“就是,要是交换夏穆顺利,恭子过几天就要走了,你们这些人还不得指着我炒菜吃饭。”齐凇冽等人从善如流,又都开始夹菜给韩彤,让她碗里的菜比恭子的都多,都快掉到桌子上了。韩彤一再喊够了,够了,小五还是把最后一根排骨放在菜堆上,给那一大碗菜戴上了一顶帽子,大家都笑了。恭子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是看见此种热闹温馨的情景,开心至极,笑得合不拢嘴,整个木屋里飘荡着笑声。
吃过晚饭之后,我带着恭子到牛场外面的山坡上,让她离开那一群狼。我知道他们在偷看,但恋爱的人都是自私的,时间本来就非常宝贵,我要跟恭子单独呆着。
月光皎洁,虫鸣唧唧,这是一个安静又美丽的夜晚。我挽着恭子,坐在山坡上,看着这优美的夜色。恭子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紧紧依偎着我,闻着她身上优雅的少女芬芳,我深深陶醉着。
恭子也非常快乐:“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偷偷跑出家门的时候。活了二十三年,大多数时间是活在繁文褥礼里,将来老了,能回想起来了,就只有这几天了!”拍拍她的手,我何尝不了解她的感伤?只是我们都无力改变。恭子还是问出了我心头无比愧疚的那个问题:“如果不需要用我来交换你的朋友的话,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吗?”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这是我无数个夜晚都不敢企及的美梦,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我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说这些,除了让我们更伤心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不去想。
聪明如恭子,当然更明白这个道理,她抚摸着我的脸颊说:“我明白,司徒君,能再见到你,已经让我这一辈子了无遗憾了。在大婚之前,在把自己当作家族交易的物品送到别家之前,起码了我的一个心愿!我不喜欢战争,却因为战争才能跟你再度相逢,都是因为有这块水石啊!”
她这样说,我很难过,转开脸去,不让她看到我眼中的悲伤。但恭子如何能够不悲伤?她只是安慰我:“不要替我难过,司徒君,这是我的命。生在皇室里的任何一个女孩,表面上贵为公主,其实都是背负着家族的使命。我们的婚姻不代表我们自己本身,而代表了整个家族的利益,我也没得选。”说着,她拿出自己那半扇水石,我也拿了出来,两块水石合在了一块,就像此刻我们紧紧依偎的心一样。
因为马上就要分离,恭子想把她的梦想一一实现,其中之一,就是亲自下厨,给我做料理。恭子被押回去之后,就开始学着做饭,目的就是这一天。看她穿着韩彤的便装,在厨房里忙碌,我心底的幸福满得要溢出来了。小组其他几个人,都坐在客厅里看新鲜,啧啧称赞之余,纷纷感慨。齐凇冽说:“真是着了魔了!堂堂日本公主给我们做料理,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小贵州说:“就是,我以前恨死日本人了,看来也有一部分日本人挺善良的,想不到当年头儿在日本还有这样的艳福呢!”
张汉杰说:“出身名门贵族的气度和胸怀就是不一样,明天就要去帮我们换回夏穆了,她还能这么镇定自若,不是一般的女人,人间极品!”
韩彤会说日语,给恭子打下手,帮着恭子做菜。这几个人抒发完自己的感慨,又到厨房边上去溜墙根儿。当听得懂日语的八卦男齐凇冽,给他们转述厨房里我“新欢旧爱”的对话时,我“恰巧”听了几句。
笑容满面,像一只小母鸡一样在厨房忙得团团转的恭子,把做好的料理放到火上之后,突然转身把手放在韩彤的手上。韩彤有些惊讶,抬起头看她。恭子很诚恳地:“拜托你了!”韩彤诧异,恭子握紧了她的手:“司徒君从此以后就拜托你了!”韩彤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恭子落落大方:“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我们两国交战,你跟他才是志同道合的人,我走了以后好好照顾他。我有一双跟别人不一样的神眼,能看到你们的未来!我回国后就要结婚了,嫁给一个我一点都不喜欢的人,但是那是我的命,我不能选择!但是你可以,所以不要放弃!”
韩彤有些感动有些羞愧,握住了恭子的手:“恭子,你真的是一个不一般的女孩,难怪头儿这么多年来都在惦记着你!我真的是自愧不如!”
恭子扭开头去,不看韩彤高兴的眼睛,轻轻地说:“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这几天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谢谢你们!”
听到恭子这句话,我心中泛起无尽的苦涩,没有遗憾吗?恐怕我和她永远都要生活在相思无尽头的遗憾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