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和衣服都准备好之后,事不宜迟,我们下午就开始行动。我让明慧看家,她有些受伤的感觉,虽然她很快就把这抹表情掩饰,但我还是看得很清楚。可是,她的特殊身份,以及她的特殊经历,我都不能在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时带上她,而且,家中确实需要留人。
我和齐淞冽换上了日军武器专家的衣服,拿着伪造好的证件,驱车直入码头。经过卫兵的盘查之后,我们大模大样地进入地库。而小贵州、张汉杰、韩彤三个人,则装扮成修路工人,穿着肥大橡胶衣服,内藏炸药,打开下水道的井盖,钻进去,从下水道进入地库。小五则呆在下水道的出口处,负责接应。
毕竟是日军极端秘密的仓库,其把守也严密到了极致。我表面上傲慢轻松,实际上心中暗暗吃惊。从正门进入都这样层层把关,下水道的韩彤他们也不会很顺利,何况他们又带着那么多炸药呢!但是,我知道担心是没有用的,而且,我相信韩彤的技术,也相信汉杰和小贵州的行动能力,相信他们一定会按计划进入地库的。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用随身携带的铁榔头打通了通风口那扇小小的四方形扇窗,进入地库,开始找位置布置炸药,反倒是我和齐淞冽被发现了。
当我们俩经过七八道关卡终于到达最后一道仓库门前时,门前的四个卫兵示意我们出示证件,我们掏出了证件,递给士兵,士兵刚想接,电话响了。卫兵想了想,还是先接了电话。接电话的卫兵神色大变,还没有放下电话,就用日语喊道:“他们是假的,抓住他们……”我见事不好,当机立断,冲上去一拳打倒了这个喊叫的士兵,夺下他的枪,在其他三个卫兵端起枪射击之前,拉着齐淞冽躲进警卫室。地库外的卫兵听到里面的枪声,纷纷持枪向地库跑来。时间紧迫,不能耽搁,因为地库不允许带武器,我们俩进来的时候是空着手的。日军的火力太猛,我们被压住了。我看到墙上挂着一个冲锋枪,朝齐淞冽摆了一下头。齐淞冽明白,我站起身朝外面打了一枪,放倒一个士兵,掩护齐淞冽。齐淞冽冒着子弹,找到一根木棍,迅速起身,用木棍把墙上的冲锋枪给挑了下来。拿到冲锋枪的齐淞冽突然站起来,一梭子子弹,把外面的两个卫兵打死,然后,我们打开门,进入地库。
地库中除了码放得像小山一样的炸药,就是那三辆庞然大物装甲车了。它们停在地库的中央,都蒙着帆布。来不及可惜这先进的大家伙马上就化为灰烬,就看到五个日军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看到日军咽喉处小贵州招牌式的针孔,我确定韩彤他们果然已经进来了,想是遇到了巡逻的日军,把他们干掉了。
果然,小贵州看到我们,赶紧跑了过来。我则快速走到正在把导火索并联在一起、用牙齿要断线头的韩彤身边,问她怎么样了。韩彤把导火索放好,拍拍手站起来,告诉我:“没问题,导线已经安好,从通风口出去就可以引爆。”我点头,让小贵州、张汉杰和我一起在前面掩护,从正门冲出去;齐松洌配合韩彤,走到通风口,按原路返回,到了地面就引爆,不要犹豫。
我们三个从正门冲出去,边射击,边突围。但整个码头的日军都已经出动,他们疯狂扑上来,火力非常强大,挡住我们的出路。我在前面,利用有利地形,消灭了鬼子之后,捡起武器继续朝前走。还没有到第二道门,大批的鬼子蜂拥而来,还带着一挺机枪,我们三个被封到三个角落中。为了给里面的韩彤更多的时间,我向汉杰和小贵州喊:“撤到弹药库,鬼子不敢朝里面开枪。”汉杰听了,不再点射,拿起一把冲锋枪,朝着鬼子一通扫射,把鬼子逼退一些,让我和小贵州退到了弹药库的门口。然后我们两个依据弹药库的门,朝又蜂拥而至的鬼子扫射,掩护汉杰也退回来。但意外又发生了,汉杰从掩体中出来时,突然脚下一软,趔趄了两下,朝后掉到一口枯井里。这井上面有盖子,但由于盖子是薄木板,被汉杰给踩坏了。我一看不好,要小贵州掩护我,我出去救援汉杰。小贵州跑到掩体里,拿起掩体的机枪和冲来的鬼子交起了火,我快速跑到枯井口,看见枯井内汉杰扒着井壁费力撑着。我朝他喊了一声,让他继续撑着,一边飞快地脱了自己的上衣,抓着一头的袖子,把另一头扔给汉杰。汉杰抓住了衣服一拽,但衣服料子不好,撑不住汉杰这么大的重量,衣服刺啦一声撕裂了,汉杰又往枯井里陷得更深了。
黑压压的鬼子压了上来,小贵州拼命打机枪,但日本鬼子越来越多,小贵州满头大汗朝我大喊:“头儿,顶不住了……”我朝他吼了一声,让他继续顶,然后,我快速看了一圈四周,看到一个长椽子放在离我不远处。我很高兴,立即爬过去把椽子给拎了过来。当我爬到井边时,汉杰在井里已经有点支持不住了,看到我,他艰难地说:“头儿……你……你们走吧,别管我……”我没有回答,只是把椽子伸到井里,但椽子和汉杰的手还有一段距离,他够不着。看着他着急又绝望的脸,我坚定而不容置疑地命令:“抓住,你一定能!”但汉杰努力抓了几次,都没用抓住。他放弃了努力,就要跳下去:“头儿,你们快走,别管我……”我恨死不成钢地朝他喊了一声:“别说话,快抓住!”旁边的枪声停了下来,我转头看去,小贵州的机枪没有子弹了,他正在俯身拿起冲锋枪,继续扫射,我舒了一口气,转回头来,朝着张汉杰喊:“不要想别的,看着那根木棍,朝上跳!”张汉杰没有看我,也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奋力一跃,终于抓到了椽子。我使劲一拉,把他拽上来,他一把扒住枯井壁,爬出了枯井。
我没有停留,一边拎起冲锋枪朝日军开火,一边朝他们喊,让他们快进军火库。小贵州看到张汉杰脱险,非常高兴,一边答应着,一边蹲下,从死的日本兵身上找出一枚甜瓜手雷,磕了一下,扔了出去,然后利用爆炸的烟雾,小贵州和张汉杰都跑进仓库。
日军果然投鼠忌器,虽然看到我们进了军火库,也不敢开枪,只是都冲到门口,派一些人进来。算一算时间,韩彤和齐淞冽应该已经到了地面,我让她一到地面,立即引爆的。我现在担心,她没有看到我们出去,不忍心点火,如果这样,就前功尽弃了。而且,我也没有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一定要冲出去。看着已经端着刺刀进来的日本鬼子,我四下一看,看到装甲车附近有一辆卡车,喜上眉梢。装甲车这个大家伙我不会开,但卡车可难不倒我。我立即跑过去,把两箱弹药装上车,又拿上去几挺崭新的轻机枪,然后示意汉杰。汉杰立即明白了我的计划,一个箭步跳上卡车,把压上子弹的机枪放到了卡车的车厢里。我让小贵州去开军火库的门,我发动卡车,猛轰着油门,在小贵州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冲了出去。与此同时,汉杰的机枪响了,门口的鬼子倒了一片,小贵州趁机一个鹞子,翻扒上了副驾驶位置的踏板,一手拉着门框一手朝日军开枪,鬼子鬼哭狼嚎,卡车快速冲出了大门,朝前驶去。汉杰的机枪和小贵州的冲锋枪所向披靡,鬼子拦不住我们。
就在我们刚冲出弹药库最外面的门口时,身后的弹药库传来一声巨响,韩彤引爆了炸药,鬼子的弹药库被炸了。已经把鬼子甩得远远的我们,坐在卡车里,看着后面的浓烟和冲天的大火,以及不断响起的巨大爆炸声,好像欣赏一曲正义和胜利的交响乐。
在滚滚浓烟和冲天火光中,一脸泪水的韩彤向我们跑来,齐淞冽跟在她后面,一边跑,一边喊:“韩彤,他们都来了,你怎么还哭?”听到他这句话,我们都笑了。
多年之后,韩彤回忆起她按下引爆器时的感觉,还能体会到那种惊心动魄。她说,如果我们当时不出来,她也会进去,不再出来。我当时是认真批评了她的傻,革命尚未成功,怎么能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呢?虽然我知道,按下引爆器时,她已经再世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