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来了。”
彩凤迎出门边，秦紫陌扶了她的手跨入门内，就觉被一道目光罩定。抬眸瞧去，只见龙羽坐在属于他的主位上，两肘拄在桌面上，双手拱状交叉支着下颌，一双幽暗的黑眸直直盯在她面上。
“蓉嫂，给我盛碗粥，我赶着出门办事。”
话虽是说与蓉嫂，眸光却并未移开，清清冷冷的眸心不辨喜怒，便语气中却透着些微的不悦，这是在嫌她来晚了么？秦紫陌也不理他，迳自向平常所坐位置走去，不料抬眼见红绡已坐在那儿了，见她过来尴尬地站起身。
“你坐那就好，空座位有的是。”龙羽淡淡说了一句。
红绡一时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绞着手指头一副无所适从的娇怯模样。
秦紫陌斜着眼角瞅龙羽一眼，慢慢转到另一方坐下，忽微微一笑“妹妹今儿倒早。”
红绡面上一红，眼角飞速瞟向龙羽又飞快垂下。“回姐姐话，羽……那个……爷说，要给我房里置办几样家具，桌椅妆台什么，今儿带我去看看式样儿。”越说声越小，脸儿更红了。
“爷替你想得周到，你现居那屋确实空荡荡的。”秦紫陌点头道。
红绡才要说话龙羽突然开口。“说起来正好有个事说与你，红绡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你拔一个丫头过去。”
秦紫陌楞了一下。“你是在和我说话？”
“家里还有谁管这档子事吗？”龙羽似笑非笑道。
秦紫陌低头沉吟片刻。
“那么就拔红芍过去吧，四个丫头就数她伶俐些。”
“多谢姐姐！”红绡微笑欠身。
说话间蓉嫂已给三人盛好了粥。红绡视眼前粥碗忽眉头一拧，轻轻推开。
“怎么了？”龙羽关切问。
“粥太稠了，我吃不惯。”红绡怯怯道。
蓉嫂在旁低了头。秦紫陌见之忙解释道“这都怨我，是我交待她说爷惯吃浓稠的米粥，让她熬久一点。”
“我记下了，以后我熬两锅粥。”蓉嫂陪笑道。
“不用如此费事，你只熬得薄些就是。”龙羽淡淡道。
蓉嫂迟疑着“那爷您……”
龙羽笑了笑“调换一下口味说不定更适口。”
秦紫陌装作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我饱了。”红绡清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吃得这么少？这可不行，待会儿你可会很累的。”
“爷……您胡说什么呀……”红绡顿足。
“我是说待会儿随我骑马出去会很累。你想的是什么？”龙羽不怀好意笑道。
“讨厌……”红绡羞得脸红到脖子根。
秦紫陌无视面前打情骂俏的两人，拿起手边的手巾拭了拭嘴角，慢慢站起，微一欠身“我饱了，爷慢用。”
“我吃完了，咱们走。”龙羽视她若无物，迳自牵了红绡的手，两人相携离去。
“红绡这个贱人！”彩凤忿忿地跺足，咬牙骂道。
“想不到她竟是这种货色。”蓉嫂也将手中湿抹布重重摔向桌面。
“怎么瞧不出？那地儿出来的女人，哪有好的……”
“休要胡说。“秦紫陌沉声喝斥。彩凤这才惊觉说错了话，倏然掩口。
蓉嫂忽一笑“我想起那天她与我在厨下的闲话来。我因跟她玩笑说，奶奶待你这样好，只怕是私心想将你留给爷的哪位兄弟，你相着哪个中意？说与我，我替你漏话风给奶奶，别到时奶奶给指错了。她笑言那些个鲁男子她一个都瞧不上。我就笑到时奶奶做主只怕由不得你。谁知她当即就沉下面孔说，她不愿意的，天王老子也做不得主。当时我还以为她姑娘家脸皮薄开不起玩笑，现在细思来，她那么用心为爷下厨做菜，还乐此不疲，敢情对咱爷动心思不是一日了。”
“奶奶，真不知你怎么恁般好忍性。”彩凤道。
“奶奶！为什么是我？我不想去服侍那个贱女人。”红芍忽走到她跟前跪求道。
“别说傻话。爷都亲自开口了，足见她在爷的心里有多重，跟着她还会少了你的好？”秦紫陌微微一笑，举步离去。
“奶奶！”彩凤追了出来。
“奶奶……彩凤说句大不敬的话，奶奶您再这么忍气吞声，只怕到头还要落得在凌家那般下场。”
秦紫陌笑笑地看着她“那依你我当如何应对？”
“你该……”彩凤一时语结，忽然又眼睛一亮“要不我们去找马掌柜和林大娘，让他们去信给三少奶奶。三少奶奶绝对是向着你的！咱爷又对这个妹子百依百顺，一定能听进她的劝。”
“那你说他对我怎么样？”秦紫陌微笑。
“真是好得没话说！说真的……我实在不敢相信，爷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那以前瞧着他跟红绡可有眉来眼去过？”
“是红绡那贱蹄子对爷动着歪心思，爷以前都没拿正眼瞧过她！”彩凤气哼哼道。
“有这么突兀的感情吗？昨日还没见丝毫苗头，今日就这般如胶似漆。”
“奶奶你是说……他俩作戏的？”彩凤目瞪口呆。
“红绡那里真假难说，龙羽，他绝对是作戏。”
“可是……为什么呀？”
“不知道，所以我才不戳穿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紫陌眼眸微微眯起。
“有些事我不方便行，你帮我……”秦紫陌附向彩凤耳旁嘀咕。
“好！”彩凤连连点首。
……………………
“姐姐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躺下了？”
“哦……妹妹来了。”秦紫陌枕上撑起身。“觉得有点头晕，就躺了一会儿。”
“哟……不烫吧！”红绡一脸关切地上前伸手往她额上探去。
“没事。”秦紫陌下意识地避开。
红绡尴尬地笑了笑，缩回手。“姐姐你可是在怪我？”
“怪你什么？”秦紫陌不动声色。
“怪我不念姐妹旧情，夺了姐姐恩|宠”。
“你就丝毫没怀疑过他？不觉这恩|宠来得太突然了吗？”秦紫陌认真道，她是真的不明白，心机如此深沉的红绡，怎会对此丝毫不起疑心。
“姐姐是什么意思？暗示妹妹不值得他珍宠吗？”红绡冷笑。“实话说与你吧姐姐，我爱他，就算这只是个陷阱，我也照跳不误。”
“就算他是在利用你？”
“没错。”红绡面无表情道。
“你认为这样值得吗？”秦紫陌看着她，心内有些复杂，甚至有点佩服她的勇气。
“我看上的男人，为他掏心掏肺我都愿意，我看不上的，一个屋子里喘气儿我都嫌脏。”
看她坚定得接近冷酷的眼神，秦紫陌忽觉无限疲惫，打心底的无力。“你的这个决心去跟龙羽表明吧，我困了。”
红绡忽掩口轻笑出声“他不在家呀！不然姐姐以为我怎会有空在这里？”
秦紫陌叹了口气，往被底缩了缩。唉……明知是假的，为什么心还是忌妒得发痛。
“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似姐姐妆台这面铜镜已经够大了呀，为什么非要买那面更大的？梳妆而已，需要那么大镜子吗……”
被底，秦紫陌双拳不自觉地握起。
龙羽！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这都是绝对绝对不可原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