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挂长长的鞭炮响彻整条街,吸引人潮往凌家老铺这边涌来。凌记绸缎庄的牌匾已新漆过焕然一新,金字亦闪闪发光。凌枫又让人做了个成衣冠履的牌子挂于凌记绸缎庄的匾额之下,簇新的一排排成衣已挂上,因考虑小城人们的接受度,故暂以男衣男履为主,女式只有绣鞋和绢帕。
秦紫陌端坐案前,案头笔墨纸砚齐备,她拿起笔架上湖笔饱蘸浓墨,几次欲下笔终未落成,看来今日是没法静下心来写字了。也不知前头怎样了?打发小如去看怎么还不回来。
“少奶奶!”小如推门而入。
秦紫陌手一抖,大滴浓墨自毫端落下,雪白的宣纸上污了一大点。
“怎么样?”秦紫陌轻放下笔,强作镇定问。
“人倒是聚了一屋子的,但都是东捏捏西瞅瞅,没一人买。”小如愁着脸道。
“不急,有人就好。”秦紫陌笑道。又咬指寻思一会,执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折起交于小如,交待道“你再去,将这个交于三少爷。”
“这衣裳不照着身上裁的,能合身?”
“瞎!富家的公子,家里头拿钱让他砸着玩呗!”
“不尽然,听说京中就有人开这种卖成衣的铺子,有人图方便也不可知。”
店中客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处,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话着,却无一人有想买的意思。
“三少爷,瞧热闹的不少,到现在连亵裤没卖出一条去。扯布的都没了,平日到底还能卖出些布头。”马掌柜悄声向凌枫耳旁道,不住的以袖拭汗,半边面孔尽是愁容,半边面孔又要作出笑模样迎客,表情看上去很是滑稽。
“您别着急呀!这还早着呢。”凌枫笑道。
“爷呀!你是不急。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一来二去的已去了好几百两银子了呀!还有那些料子本钱,加上去上千了。”
凌枫待要说话,忽见小如挤至柜前,遂问“什么事?”
“三少爷,这是少奶奶要我交于你的。”小如袖出纸递于凌枫手中。
凌枫打开扫了两眼,微笑点头,向身旁马掌柜耳边低道“您去门口让阿生吆喝着,凡买一件衣裳都随赠罗袜一双绢帕两方。”
“什么……三少爷你得想好了,一双罗袜市值最少五十文,绢帕怎么也得二十文,还两块……这就是四十文,一件衣裳除却人工成本,盈利也不过数钱银子,这一下子就去了近一钱了!”马掌柜悄声提醒凌枫。
“您老说过让我放手一搏不是?”凌枫笑道。
“是——!全凭三少爷做主。”马掌柜躬身无奈道。
“诸位!我家三少爷说了,今日凡买外裳者,送罗袜一双丝帕两块。多买多送!送完为止!大伙不要以为白送的没好货,大家可先看看货:这罗袜材质可是上好的熟罗,穿于足上又轻又软且吸汗透气。这帕子你们再瞧,细腻平整、挺括,色彩花纹又好,不拘是自家用还是送姑娘都是极好的!我给大伙亮个底吧!就这两样,你拿两钱银子也没处买去。”马掌柜不愧是生意场上老江湖,一番吆喝教人听了动心。
“这罗袜是不错,针脚比我上回找人做的那双还细密些,料子纹路也好。”
“这帕子好!颜色多鲜亮。”
“我新做的那件衣裳配这个颜色正好。”
有几个女人心里活动了。
“傻娘们!眼光一下子盯上这些个小物件了,关键要看这衣裳怎样才是。”
“是啊,要不说妇人之见呢,这么一件就要二两银子哩。”
两个男人立于衣架下抱着手臂道。
“这两位客人,我来替你们算笔帐。这件衣裳用料是暗花软缎,时下最新颖的花色,稳重大方又不失华贵。您平日买这么一件衣裳料子最少也得一两五钱银子,制衣耽搁时日不算,匠人工钱少说也要五钱,请在家中还得管吃管喝多少日,临了您大方还得赏徒弟俩小钱买果子吃。”马掌柜算盘一抡,噼里啪啦熟练地一通拨“这一算您说哪个划算些?”
这一番话下来,心动的又不止一两个了。
“你们这些生意人,一个个巧舌如簧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要知道衣裳鞋袜好不好,花色材质都是次要,关键是合穿。你自夸得一朵花似的,穿着不合体也是白搭”一个低醇的声调不和谐地响起,立时压过众客嗡嗡不绝的议论声,引得众人附合一片。
“龙……”马掌柜瞠目结舌。
“这位公子说得在理!衣衫是给人穿的,不是捧着看的,当然合体最重要。”凌枫忽扬声道。
马掌柜瞧瞧凌枫,又瞅瞅龙羽,心有些下了然。虽然他还不知这两人唱的是哪出。
“那么你取一件这个式样的我来穿,若穿得合身就多买你两件。”龙羽道。
“阿生!来替这位公子量肩宽身长。”
“来了。”阿生娴熟地拉起皮尺。“身长七尺,肩宽一尺七寸。”
“公子请试穿这一件。”马掌柜亲自从架上取下一件衣裳,恭敬躬身“公子随我这边更衣。”
…………
“少奶奶!少奶奶!”小如人没到声音就一路响起。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秦紫陌一把拨开门迎出去,一颗心在胸中横冲直撞一般。
“疯了……都疯了!”小如语无伦次。
“什么疯了……谁疯了……”秦紫陌差点背过气去。
“前头都卖疯了!羽公子衣裳穿得好看,衣裳都快卖光了!”小如高兴得直跺足。
“什么跟什么?听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衣服卖光了跟羽公子有什么关系?”
“羽公子假装是客人来买衣裳,哪件穿在他身上都好好看!怎么会那么好看……”小如仰面作假想状两眼放光,一脸的花痴样。
“你这是什么样子!”秦紫陌笑推她一下,心中也大抵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多诡计?秦紫陌想。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嘴角在不知不觉地弯起,还有眼睛里的笑意,已经掩都掩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