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么久了都没睁过眼睛,这长期以往可算什么事?”秦紫陌佯作愁容。
“园子里下人们说得活灵活现,说是魂魄叫老太太带走了……我听说有人就这么变成能喘气的死人。”小环接口道。
“你在哪里听得这些怪谈,说得怪瘆人的……”秋月搂着肩膀缩了缩脖子。
那周婆子没作声,面上却掩饰不住喜色,一双眼睛骨碌碌四处打量,忽目光停在一处不动了。
秦紫陌顺她目光瞧去——坏了!彩凤方才仓皇爬上床去,一双绣鞋呈八字型遗在床下,这怎么看也像是刚刚脱下的。
“哎呀!这鞋谁踢动过了?我不是说过这鞋万万动不得嘛!否则魂魄怎么归来呀!”小环抢上前,轻手轻脚将绣鞋摆正,嘴里一面念叨“千万别动了!这鞋尖得朝里,魂魄才好附体。”
“额……想是我方才不小心碰到的。”秦紫陌惭愧道。其实心头暗笑,直叹小环这丫头真是太伶俐了。
“姑娘小小年纪还懂这些?”周婆子斜乜着老眼笑道。
“嗯!这都是我小时候隔壁一位师婆教的。”
一边的秋月捂着嘴偷笑,秦紫陌忙用眼神警示她。
“瞧我这记性……这是我们奶奶让我拿来的,说给彩凤姑娘补补身子。”周婆子将手中木匣打开,黄色绸缎上,躺着两根约有筷子粗细的人参。
“切!我当什么好东西,原来就这点小玩意。你们奶奶也太抠了!我家小姐漱口的参汤用料也比这个粗。”小环尖着嗓子道。
周婆子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又不敢得罪她,只得干笑“我们奶奶哪里同将军府小姐比去。东西虽小,也是我们奶奶的一番心意……”
“周妈你别听这丫头胡说。您就回你家奶奶说,等彩凤醒来定亲身去跪谢。”秦紫陌笑道。
“那……我就去了。”周婆子欠了欠身,犹不忘朝床中再瞧一眼,方慢吞吞的去了。
觑着她走远,小环和秋月都笑蹲了。
“亏得小环机灵!吓死我了。那老婆子可不是个好唬弄的!”秦紫陌也笑起来。
“奶奶您不知,她就是鬼点子多!莫说这种小角色,我家夫人跟前那老虔婆比这个可利害多了,照样应付得来。”秋月笑道。
床中彩凤坐起身。“你们这唱的是哪出啊?”
“你不知道,这些天那边变着法子旁推侧敲地打探你的消息,又什么底细也没探着,今儿想必是真急眼了,巴巴的叫个心腹来,必亲见了才放心。”小环笑道。
“他们非瞧见我死了才称心吧……我偏不叫他称心称愿。”彩凤咬牙轻道,忽抬眸坚定道
“少奶奶!我想见三少爷和龙公子。”
秦紫陌微笑点点头。庆幸她终于跨过这道心坎了。
……………………
因为所议之事秘而不宣,地点选定了拂云阁三楼厅中。其时龙羽和凌枫应已在那里了。
彩凤由秦紫陌搀扶着,慢慢地拾阶而上。
“累了吗?你喘得这么厉害,要不咱们缓缓再上。”秦紫陌轻道。
彩凤胸口剧烈起伏着,额角已有些汗津津的。“不用……”她轻摇了摇头,抬眼往上看,还有数十阶就到了。
“那个……彩凤。老太太去水家求助未成的事,没几人知道吧?”秦紫陌在她耳旁轻声问。
“没,她交待过不许往外说。”
“那你就别说与他们知道,明白吗?”秦紫陌低道。她思虑良久,这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此事若教凌枫知道,心中岂会不气,但说到底都是翁婿,到时反叫水柔夹在中间难做人。
彩凤怔怔瞧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她明白了秦紫陌的用意。
厅内,除了龙羽和凌枫,水柔也来了,且为谨慎起见,她没有留丫头服侍。
彩凤缓步走到屋子中间,垂下眼眸,慢慢欠身朝上福了三下。“三少爷!三少奶奶!龙少爷!”
龙羽微欠身回应,水柔亦微笑点头,唯凌枫端坐椅中动也没动,一双眼睛只一瞬不瞬盯在彩凤面上。秦紫陌眼尖地注意到,他的两只手本来随意搭在两侧扶手上,此时慢慢地变为紧抓,指节挣得发白。
气氛忽变得凝重起来。
水柔坐在紧邻他的椅上,她也感觉到了自己夫君异样的紧绷,慢慢不着痕迹地将小手搭上他的手背,安抚地轻拍了两下,一面笑盈盈起身“一下子上这么多台阶,彩凤姐姐定是累坏了吧!”
龙羽已提了把椅子过来,体贴地笑道“莫慌,累了先坐下歇歇。”
对女孩子他倒是真会献殷勤!秦紫陌咬唇斜睨他一眼,那双勾魂黑眸亦在睇她,他话虽是说与彩凤,却眸光只在她面上流连不去。
这些天都不见踪影,都不知哪里鬼混去了。秦紫陌暗恨道,努力想忽视面上烘热的感觉。
“谢龙公子!”彩凤抬眸羞怯一笑,已然不那么拘谨。
这妖孽!举手投足一言一笑都会勾引得女人脸红心跳。彩凤!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她这样微酸的模样真是可爱透了!可惜,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合调情,因为凌枫真的会杀了他。龙羽暗暗叹息。
“彩凤,你只将老太太去世那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出来即可,不用怕,也不要有顾虑,我说过,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龙羽道。
“是。”彩凤颔首低应道。
“那天老太太……”彩凤才要说时,忽想到秦紫陌的叮嘱,忙顿住,眸光不自觉地朝着她的方向一飘。这个举动被龙羽瞧在眼里,他随之看向身畔的秦紫陌,又瞄了眼她端正置于膝头的小手,此时已紧张地握成拳。
“那天老太太又在家干等了一天,仍然没有少奶奶的消息,也不见匪徒索取银子的信。到傍晚时分,老太太直说头痛,就早早睡下了。”彩凤接着说了下去。“送去晚膳她也一口没动,那夜天很黑,阴风呼号的,跟贼人进家那夜像极了,我躺在床上怕得睡不着,心里头就瞎寻思,想着三少奶奶下落不明,倘老太太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这时我就听到院门吱呀一响,我以为是当值的婆子又没关院门,就起身才要点灯去瞧,忽窗格中映进灯光来,我自窗户往外看,就看到邢婆子执着灯笼自老太太屋门内出来,那神色很不对,东张西望的一迳去了。”
“邢婆子不是老太太心腹吗?”秦紫陌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