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非人得已
也不知睡了多久。
“黑糖,黑糖,醒醒。别睡在这儿啊。”恍惚间,只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
迷迷糊糊睁眼的同时,只感觉到身上一阵酸劲。不光光是肌肉的不适,还有骨骼上的疼痛。
唐悭的耳朵中回馈给他的是一阵阵“嘎嗒嘎嗒”的声响,伴着他的起身,骨头仿佛裂开一般。唐悭咬着牙,爬了起来。
窗外只有鲜红的霞云和即将落山的夕阳…
我睡了多久?头好痛。唐悭四处去抓碰,终于抓住了一个满布结实肌肉的手臂。他一模就知道这是谁的手臂,“阿邪?”唐悭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眯紧眼好不容易舒服了些才勉强看清面前的那个高大的人。
身着一套蓝色运动衫,还勾勒着几个英文字,一副潮流范儿,但整件衣服很宽厚,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臃肿。
而这个人的脸则有些俊气,不像是那种“健身狂魔”的风格,毕竟这种肌肉可不是轻易就能练就的,也是唐悭一直梦寐以求的境界。
高挺的鼻子,是个小眼睛,肤色有明显的太阳照晒后的迹象,整个人是所谓的健康的小麦色。
“你在地上睡得还挺熟啊。”那人开玩笑说。
第一眼,下意识看向了床上。那个怪人不见了,唐悭愣住了,不理会身上的钻心的疼痛,大吼:“那个在床上的人呢?!”
“诶?什么人,没看见啊。”
快把《赤龙》还给我。“他说的赤龙到底是什么?”唐悭嘀咕着,硬是爬起身,用双手吃力地撑着。可即使直起身板也差点再次摔倒,好像双脚已经麻木,更是说这双脚就像不是唐悭自己的。
“黑糖你怎么了?”高大男子忙去搀扶。
说起黑糖,由于是因为唐悭时常穿得一身黑,而且自称是黑色的狂热追求者,便给了他一个黑糖的外号。
再说这个高大的男子,唐悭叫他阿邪(yé),是朋友间叫习惯了,他本名叫罗邪,是个不折不扣的狂热健身迷,但与他那表面“柔弱”的外表不同,这个人是可以将唐悭吊起来教训的一个人,也是唐悭唯一不想招惹的人,宁愿成为朋友也不想以仇敌相见的一个人。
“没什么,阿邪。我大概是睡糊涂了。”唐悭慢慢挪动着身子,既滑稽又可怜。缓步走到门口,“大家都该回来了吧。”他估摸了一下时间。
“是啊。”罗邪回答道。
“是吗,我出去一下。”唐悭抓着宿舍的门框,抓着心脏处,痛苦不堪地说道,语气也与平常不太一样了,那个平时的大嗓门这一刻就像是被鬼上了身变了个模样。
“唐悭…”罗邪没有拉住这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家伙,反而只是有些许担心。“他到底是怎么了。”
走廊上都是已经回来的学生,要回宿舍准备晚自习的东西。有人注意到了唐悭,毕竟在整个文科生的领域里唐悭也是个名人,但没人去叫住他,想和他打招呼的也被他现在的阴沉冷峻给阻挡了。
脖子上又是火辣辣的疼痛,他掀起围巾,只发现那串项链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在他的颈部四周一圈都出现了些图案,或是说更像刺青一些。
这些图案就沿着项链的轨迹环状分布。在整个颈部的正前方正中央有一个两头尖刺的宝石状的图案。他用指甲去刮蹭,不但没有脱落一点,还把自己给挠出了些伤口,雪上加霜。
“这到底?”唐悭摇了摇头,无奈地向楼梯口走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袭击自己的怪人,如果让他在校园里随便乱窜的话肯定会惹事,而且他貌似还发着烧的样子。确实不能坐视不理…
就正在思量时,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矮小身子与他迎面而去。唯一给他的只有一双侧目,是近处才能发觉的淡棕色瞳孔。
刚才那是?金…?
唐悭回过头去张望,见他已经跑远没有再纠结。“是我看错了吧。”
要赶紧找到那个家伙。下了楼,他直冲舍管大叔的服务台。由于腿脚没有气力,身子摇摇摆摆,好几次差点要摔个满地找牙。
“嘿,你是叫唐坚是吧。你的表哥刚才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宿管大叔掐掉了手中的烟头,在烟缸里反复地搓灭那仅存的几丝火星。
唐悭的身子沉如穿上了件铁甲,狼狈不堪,抓着周围一切可以搀扶的东西,缓缓地走到服务台前,双手紧抓桌台檐,“大叔,可以告诉我他往哪儿走了吗?”只见大叔斟酌了一下,表面上看好似发呆。细想了一会儿,回答:“他从正门校道上走,大概是要出校吧。”
说完,大叔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抓起脚边的垃圾桶就吐了一口痰。
“谢了,大叔。”这次,唐悭把着台面,用肘部一撑而大跨步,用力抓住了宿舍楼的玻璃门。就那玻璃门也因他的这个动作开始抖动。
“还有,大师,我不叫唐坚,下次好好叫我的名字吧。”他脸上的那一抹笑容,摆得很是勉强。虽然不是装出来的,却也有些吃力的模样。
“我叫唐悭。”虽人已经不见,但声音却传入了大叔的耳中,大叔长叹一口气,抓起垃圾桶,又吐了一口痰液。
如果真的和大叔说的一样那人出了学校我该怎样才能找到他。
遵循你自己的法则吧,用你的办法去找到他。脑海中再次浮现那空洞幽深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老者的话语充斥在唐悭的耳中。
我的法则,你是说…不知为何,这个空洞的声音并没有让唐悭感到什么违和感,似乎是原本就存在的,就像是指引的话语。甚至他没有去怀疑这个声音是谁的,为什么自己可以听到这样突兀的话语。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没有找到他的办法。”虽然嘴上这么说,唐悭还是来到了街道上。
夕阳已落,天色渐暗。往来行驶的车辆,逐渐紧凑,丝毫不给人留下缝隙…
[EL.PSY.CONGROO].瞳孔瞬间化红,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就在附近,那个东西。
唐悭的身子忽然挺得笔直,仿佛已经没有了苦痛的感觉。他像是个机器人,信步向前走着,渴望那尽头的不明之物。
唐悭的表情开始扭曲,极度痛苦的模样却一直发出“瑟瑟瑟”的笑声,不禁让人鸡皮疙瘩直起。周围的灯火逐渐亮起,道理两旁的行人也越发多起来。注意到唐悭的人便只是匆匆而过,丝毫没有考虑这个人发生了什么,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拐过十字路口,那股熟悉的气息越发接近。让人欢愉的气息。在两家店面中间有一条小道,其中一家店是个大排档,从里面传出了不知是烤牛肉还是烤羊肉的气味。
忽然,唐悭那鲜血般红的瞳孔褪了色。也终于回过了神,他开始四下打量这里的环境。仅仅就是普通的拍档一条街,他们也是该筹备夜晚的生意了。
而且这家排挡也是唐悭和朋友来过几次的,上一次还是为了帮金芈千庆生。金芈千是个韩裔,长得很标致,是学校里女神级别的人物。是唐悭的暗恋对象,曾经也是暗自评价她是韩剧女主角的不二人选。不过,虽然唐悭长得还算顺眼,可愣选上谁也不会看上这个爱惹事的家伙。
“哟,小哥,你不是上次那个在门口吐得死去活来的吗?”从排挡里走出来的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生,远看很是小巧。
唐悭喝不了酒,这是事实,因为有些许酒精过敏,当然也不是很严重,不过以防万一从小到大他就被隔离,几乎是没有接触过酒精,自然酒量也是差到极点,一杯倒已经是夸奖他了。
“你还记得我?”唐悭苦笑地回答她。“当然了,小哥,喝了一听青岛啤酒就挂彩的人真是很少见呢。”小女生笑着说,手里抓着一把筷子和汤匙。
“你叫什么名字?”唐悭问道。
小女生坏笑着,“噢,这算是搭讪吗?”
“不愿告诉我吗,那算了吧。”唐悭踱步就走。不得不说,就这点情商也是挺难泡到女神的吧。
“开个玩笑这么当真,你这家伙的情商也真是低啊。”女孩无奈地说。
唐悭已经走了过去,脸色极其难看,不过并不是生气,而是低沉,似乎是在考虑某些事情。
小道走到一半就能看见一个小区的入口。是这了,那个感觉。明暗间,衬着道路上探灯的惨白灯光,是一个正快步迈进小区内的人影。
我能看见,我能看见…在唐悭眼前的是一抹不详的红色凶光。“站住!”不受控制地开了口。
人影站住了脚,被衬照的灯光拉长了影子。“你手上有什么东西对吧。”唐悭慢慢靠近。
“不要,不要,不要!”人影像是扭过了身子,只见在黑暗中印现了两道血红色光芒。
红色瞳孔,在一小撮的灯光之下右眼看得一清二楚。“呵,《赤龙》果然在你那儿。”唐悭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且低沉,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个人。
“你要抢我的东西,我不会给你的!”“呵,由不得你!”唐悭缓缓举起右手,作伸手抓物的动作。
“小哥!”原本就要化为鲜红的瞳孔一下子“反弹”,再次复原。回过神来,唐悭惊愕地回头。
是之前那个排挡的女孩。“你来做什么?!”唐悭大吼,女孩显然是被吓到了,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嗖”,原本灯光下的黑影一下子跳起来,气势汹汹地落向唐悭,披肩的头发迎风飘舞起来。“谁都不可以抢走它!”
为了保护那卑微的自尊心?就要依靠那东西?真是可笑!
锋利的尖爪一划而过,唐悭原本打算侧身闪过却不料,竟有如此快的速度。衣服口袋被卸了下来,而整件外套上则满布爪痕。这绝不是人类的爪子,唐悭深知这一点。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手套因为那一爪飞了出来,并且被撕裂成了绒毛碎片。
那一刻,唐悭仿佛窒息了,他紧紧地注视着那被撕碎的手套。黑影落下了,这次正好落在了一束灯光之下,显而易见…
一本笔记簿用铁链串起挂在那人的胸口,这是个长发的女生,外貌被散乱的头发所遮掩,但鲜血般的瞳孔却一清二楚。
她没有说话,盯着唐悭身后不远的那个女孩。盯得死死的,用猛兽锁定猎物的眼神。
“快走啊!”唐悭见势不妙,大吼一句。女孩子吓得说不出话,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啊啊啊啊!”长发女发出了骇人的尖叫,狂怒嘶吼,如疾风骤雨般击向一旁无辜的女孩。
“嘶嚓”血肉被剥开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已经溅起几尺高,一大块的水泥地被红色蕴染。
女孩睁开了左眼,“你?”赫然是唐悭这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血“滴答滴答”地落下来,融为血泊。长爪深深刺嵌在唐悭的背上,血液顺着爪子流下。
“你愿意告诉我名字了吗?”唐悭喘着粗气,用强装的微笑面对着女孩。
女孩想要开口,但…
刹那间,长发女脖子上的笔记簿发出了不详的红光,她愣了一下,将不属人类的长爪从唐悭的身体中拔了出来,慢慢后退,像是见到应该敬畏的人。
瞳孔瞬间化为绯红。
“[あなたを宰た](日语:宰了你)!”几道诡异的光芒从四周慢慢聚集在唐悭右手的食指指尖。他猛然回头,对着长发女大喊。
究竟谁不是人类,显而易见。
一旁的女孩早已经吓呆,但她没有逃跑,脸上衣服上都是鲜红的血迹。“区区被[恶魔吐息]支配的杂碎也敢在我面前造次?”低沉的嗓音再次出现,这次比以往更要认真,更要拥有无与伦比的杀气。
受死吧,杂碎。
“靳懿皇之灼?”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的男人显露了身影,那双银瞳在灯光下更加闪亮了些。“这小子完全超乎了我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