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音惊疑之时,那嗜灵血阵之中的红光已然渐渐消散,阵中的孩童已不见踪迹,怕是全都被这血阵吸光了精血,尸骨无存。
而在阵中央,一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珠子悬浮在半空,闪着透亮的光芒。
离草亦是惊讶地看着眼前之景,她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定定地盯着那珠子,血一样红的珠子,让她下意识地忍不住朝它伸出了手。
凤曦一个掠身过去,将血灵珠持在手中,斜眸扫过离草一眼,而后冲着慕流音诡异地一笑:“你如今疼爱的好徒弟也不过如此,倒也不见比我好到哪去,不过此回倒真是要多谢她了。”
离草身形猛地一震,不敢面对慕流音投来的目光,低低垂下了眉眼。
她无法辩驳自己所做的事。
慕流音没有开口,身形一闪,便朝凤曦疾掠而去,欲夺她手中的珠子。
凤曦似是早知他会如此,身形疾退,同时亦有几名魔族飞身出来挡住了慕流音。
“我说过,你是无法阻止我的!慕流音,你等着罢!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最爱的苍生是如何毁灭的!”凤曦大声笑着,身形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下。
冰舞冷冷看了离草一眼,亦跟随着凤曦离开。
待慕流音震开那几名魔族,欲追之时,她们的身影早已不见踪迹。
再回首,看着一直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离草,心头徒然一股怒气没来由地升起,他伸手用力将她提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离草从未见过他这般动怒,好像她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祸。
其实,再滔天的罪也比不上她杀了大叔罪孽更加深重,不是么?
“我知道,我不该枉顾苍生,帮着魔族……”她茫茫然喃喃地说着,声音低到似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师父要责罚,徒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以为为师气的是什么?你竟然为了阻止为师,不惜被重伤,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内伤有多重?你是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么?”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双拳紧握居高临下怒视着她,像是气得不轻:“你是不是以为这样便能救他?让他复活?你当真是傻了么?你忘了他是如何屠戮生灵,又是如何杀了我门中弟子么?”
“可是我爱他!”离草蓦地抬起脸,几乎是嘶吼出口,让慕流音一时怔住。
而后,她抬手捂住了脸,有泪自指缝间滑落:“我杀了他,才发现,原来我爱他!我爱他啊!每一日每一夜,我睁眼闭眼都是他,我是那样那样的想他,想到一寸一寸连头发丝都是痛的,那痛一直痛到骨髓里,让我痛不欲生……我想他活过来,哪怕是对不起琳琅,对不起昆仑,对不起苍生,我也想他能活过来!”
慕流音僵硬了片刻,他可以感觉到她深切的绝望和哀恸!
他眸光隐隐闪动着一丝复杂的光芒,忽而伸手将她纳入怀中,轻柔的动作与他适才忿怒的言语截然相反,半晌之后,他唇间溢出一丝幽幽的叹息:“不可能了,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复活……你必须忘了他,他不是你该爱的人。”
“怎么能忘?怎么能忘的了?”离草拼命地摇着头,泪水不停地滑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襟:“师父,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了……”
天墉派亦是仙门一大派,宫殿依山势而建,层层叠叠直达山顶,极其壮观,四周祥云掩拥,紫气缭绕。
天墉派掌门陵虚子的六十寿诞,不少仙门各派前来恭贺。
慕流音到时,殿中已坐了不少宾客。
一听说昆仑的执剑长老来,座上宾客齐齐起身相迎,可见其声望之大,何况昆仑执剑长老之徒诛杀了魔君之事已然人尽皆知,更是让人敬仰不已。
离草默默地跟在慕流音身后,神色显得几分憔悴。
她的伤势虽这些时日有师父替她医治调理,却仍未痊愈。
况且,经那日之后,她便整夜整夜难以入眠,因为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更让她无法原谅杀了大叔的自己。
而师父继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再说,也许是对她真的太过失望也不再抱以希望了吧?
离草看着天墉一派喜气之景,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那样容光焕发,这样欢腾的场景却是更衬出她心中的苦痛。
“这位想来便是慕长老新收的弟子,倒是姿容出色,听说魔君便是为长老这位弟子所诛,当真是青出于蓝,比之之前那位可真是完全不同……”一人话说一半,似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口,陪笑道:“哎呀!是我失言了,还望慕长老莫怪。”
谁都知道慕流音前一个徒弟之事,这般说出来不是故意揭人伤疤么?
其他人一说起魔君被诛之事,便似个个都来了兴致,对于这位能杀魔君的女弟子显然十分好奇而又有兴趣的很,一时纷说云云,对其夸赞不已。
离草将他们赞扬之话听在耳中,不觉高兴,却只觉格外的刺耳而又讽刺。
她不想听,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可是,那些话语却仍源源不断地传来。
她似终于无法忍一般,蓦地冷喝一声:“不要再说了!我从来都没打算要以杀魔君为殊荣!我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强大!我能杀他,不过是仗着他对我没有防备罢了!他只是……从来都不防我……”
是的,他防谁都没有想过要防她。
他是那样的信任她,可她……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信任!
一时间,殿中因她的嘶喊而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光讶异地望着她。
慕流音亦是微微凝了眸,眼底满是复杂的光芒。
天墉派掌门陵虚子见此情状,忙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道:“慕长老这位徒弟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慕流音看了离草一眼,淡声道:“来时路上遇到魔族,受了点伤。”
“魔族?”凝虚子面上露出一丝惊讶:“怎么?魔族这么快就又起势了?”
慕流音微微点头,将乐镇之事简略地说了一下,顿时引得殿中所有人脸色不由一变。
“魔族竟然炼出了灵血珠?”陵虚子紧拧起眉,神色亦是凝重:“不知此回又有什么企图!”
慕流音道:“虽不知他们目的为何,不过各派还是早做些防范以作应对的好。”
“慕长老说的是。”众人点头应和着。
离草只是淡漠地看着,仙门魔族之间总是这般永无休止地敌对相斗,忽然间,她也有些厌倦了这种生活。
如果当初她能跟着大叔离开的话,永远地远离这种生活,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快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