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凡人所谓的眼泪么?
作为从不知道流泪的妖,竟然在临死的这一刻落下了她此生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眼泪!
何其的讽刺!
她嘴角扬起一丝自嘲而又悲戚的笑,带着无尽的绝望,身体无力的,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白夫人十指无力地抓着地面,仰天怒斥:“伶儿对你痴心一片!你这畜生竟下得了手!”
叶风弯下身,拔出短剑,眸光瞟着她,嘴角有冷然的笑意:“若非如此,又怎能令你痛不欲生?”
“你这畜生!我杀了你!”
白夫人悲痛欲绝之下,双目变得赤红,全身蓦地一股气劲散出,十指暴长,瞬间化作锋利的尖刃,口中长出尖牙,完全一副妖化的模样,竟是拼了元神的力量挣脱符咒的束缚与压制。
叶风依旧没有任何惊慌的神色,他这十年并非是白活过来的。
为了今日这一刻,他学了多少专制妖的道法,如今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几番交手下来,白夫人到底是吃了符咒的亏,力量大大的减弱。
终究不敌叶风,最终被他一剑刺穿了胸口,倒地身亡。
叶风望着遍堂的妖尸,手中紧握着那翡翠玉镯,仰天长笑:“义父,凝儿,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哈哈……哈哈哈!”
他挥手打翻了堂中的火烛,一面狂笑着,一面踉跄地走出了白府。
而白府就这样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熊熊大火之中,眼前幻境陡然消失,又回到了之前那残破的屋中。
白伶冷然地看着凌剑非,目光无比怨毒:“你可都看清了?我白府一众狐族全都死在你的剑下,而我临死之际对你下了毒咒,不管你到哪,不管你转多少回世,你都永远逃脱不了毒咒的纠缠,在无尽的梦魇之中痛苦着!”
“原来你所说的自小一直被梦魇所缠是她下的毒咒的关系!”离草看着凌剑非,瞬间恍然。
凌剑非紧拧着眉,只看着白伶:“你为何成魔?”
“我能大难不死,全亏得娘临死之际还不惜用其最后一丝元神之力护住我,保我元神不散!”
“我的肉身已在那场大火之中焚得连灰都不剩,可是我的元神却带着强烈的怨念和恨意留存了下来,一直以吸食人类的怨气和恶梦为力量,终于让我化身梦魔,有能力再来杀你报仇!”
“可是,不知是什么力量压制了我所下的毒咒,让我竟一时无法找到你,好在昨日,终于又让我发觉到了你的气息,苍天有眼啊!叶风,今日我便要拿你的命来祭我白狐一族!”
离草见状,忙出声劝说着:“白伶,那些事终究是前世的他所为,如今他已转世,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前世恩怨,今生纠缠。”
凌剑非方才替她挡了一击,想来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同情白伶,但凌剑非终究与此事还是无关,实是没必要为此送命。
“哼……执迷不悟……我偏要执迷不悟又如何?”白伶冷冷笑着:“曾经,我便是那般执迷不悟地深爱他,谁想却是引狼入室,自此万劫不复!如今我对他只有恨!若不能亲手杀了他,何以面对我那些惨死的族人?何以面对舍身救我的娘亲?”
说着,她伸手一指离草:“看你身上的气息,你也是妖,若换作是你最爱的人如此对你,你难道不恨?”
“这……”离草很是纠结地挠了挠脸:“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明白你所说的爱究竟是什么……”
所以,要她去设想,实是有些为难。
白伶哪里理会她,双袖挥动,有黑色的雾气凌厉地朝凌剑非袭去。
是毒雾!
离草心下不由一惊。
就在这时,忽而离草左手的翡翠玉镯又是一闪,一道雪白的光自镯中飞出,挡住了那团黑雾!
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中,那团白光缓缓化作了一道人形,朦朦胧胧的,竟是一名女子。
纤弱的身体,清秀的面容,温柔的目光……
看见她,白伶不由一时惊愕地睁大了眼:“你……你是温凝?”
凌剑非与离草也转瞬反应过来,她正那清幽小居中卧病在床的女子。
原来,她就是温凝。
可是,她怎会在这玉镯之中?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白伶陡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忽而仰首大笑了起来:“你竟放弃了转世投胎,一直藏魂于玉镯之中守护着他,怪不得我的毒咒会被压制住,竟是你搞的鬼!温凝……温凝!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么?”
听着白伶的这一番话,离草很快也明白过来。
想来这温凝死后便附身于玉镯中,以魂魄之力守护着叶风,更甚至于他的转世。
怪道凌剑非昨日会突然又做起噩梦,正是因为将这玉镯送给了她,失去了压制毒咒的力量,这才会叫白伶发现了他。
凌剑非怔怔望着温凝,喃喃自语道:“年幼时,我时常为噩梦缠身,后母妃请得蜀山仙者,得到了这玉镯,一直让我贴身带着,直此之后便再无噩梦。”
温凝转眸看着凌剑非,眼中百转千回,深情缱绻,复又悲悯地望了白伶一眼,柔声道:“我一直不知风哥存着报仇之心,直至那日在小居中看见你,我隐隐便猜到了几分。虽然温家被灭门,可是,我并未曾恨过白姨,她亦是可怜人,被父亲所骗,又痛失了孩子……”
“我曾试图劝阻风哥,可是风哥的怨恨太深,并非我所能动摇,只可惜我当时妖毒深重,生命已至尽头,不能前去阻止这一场惨剧……”
“我知你对风哥的怨恨,可是,我亦无法放下他,只能以魂魄之力附身于玉镯之上,但求能守护他平安。只可惜风哥在那之后便疯了,不久便死去,我附身的玉镯也为蜀山掌教所得。”
说到这,她又看向了凌剑非,缓声道:“直至现世你的母妃为你噩梦缠身一事找到掌教,掌教知晓你的前尘过往,这才将我附身的玉镯给了你,让我得以继续守护你。”
“你……”凌剑非眼色复杂地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活了这二十几年,他从来不知,原来竟有这样一位温善痴情的女子守在自己的身边。
“你这般对他,可他却为了报仇辜负了你,更要与我成亲,你竟不恨他?”白伶不能理解地问出口。
她并不恨温凝,母亲也曾说过唯一愧对的便是温凝,她们都只是同样苦命的两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所背弃!
温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容色淡淡:“我本就只有十年的寿命,自知无法陪伴他一生,只要他过的好,我便已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