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草原上一望无际,所有肥美的草木,吸收够了足够的水分和养料,在绵柔坚韧的风的梳理下,化身一条巨大无边的草毯。
这草毯就像海面一样宽广雄阔,也像海面一样包藏万千,那些平静的水面之下,每时每刻都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暗流汹涌。
风硫小队此刻就遇到了这样一条暗流,他们本来信心满满,小队的汉子们,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打猎高手,身手矫健敏捷,自问就是一对三也不是问题。
然而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环境,错误地估计了自身的实力,也错误的估计了巨浪的冲力,终于小队的人,一个一个还是被冲散了。
暗流盗们披发蒙脸,在草木间迅速穿行,分合聚离,流畅的就像水中的鱼儿,他们欢快地呼啸着,三五人一组,轻松地将噩梦,带给这些曾经把噩梦带给众多猛兽的猎手们!
被打散了的风硫小队自然就成了砧板上的肉,现在他们也是猎物了,他们每个人在被抢光猎物之后,都被屈辱地剃下了一缕头发。
然后暗流盗们扬长而去,留下他们的猎物或痛骂出声,或懊丧难过,他们是风,草原上的风吹过,哪里管草木们是不是高兴?
这是暗流盗们的规矩,在头发长出来之前,他们就算再次遇上也不会再抢,不竭泽而渔的道理,每一个潜藏的暗流盗都会遵守。
他们就像吸附在豆子上的菟丝子,每年都在草原上的各部之间流转,只是他们比菟丝子要有分寸,吸取有限的养分,广种薄收。
好在暗流盗们还要顾忌各部族的大肆围剿,所以他们从不杀人,大不了就是戏耍一番,特别是那些猎果丰富、自命不凡的狩猎小队,是他们最喜欢的猎物。
像风硫小队这样自信而又倒霉的狩猎组,每年总有无数个,他们本身就是猎人,自然受不了暗流盗们把他们视作猎物的挑衅,于是一个一个不服气地寻觅着暗流盗的踪影,只是最后总是被拖下水。
到最后就是,所有的狩猎小队,凡是提到暗流盗就谈虎色变,大部分的人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拼着被抢一回就当交保护费了。
当然也有全身而退的,但是能反咬一口的却几乎没有,暗流盗们号称“来去如风,迅疾如雷”,他们只要年轻人,而且非身手最优秀、最伶俐的年轻人不要。
一旦有人跟不上暗流行动的节奏,就会被无情地抛弃,所以暗流始终是暗流,潜藏在水面之下,却有着搅起惊涛骇浪的巨大力量,可悲而可叹。
暗流盗的生活是痛快的,也是残酷的,这些讨厌劳作的,曾经各部落的主动或被动的弃儿们,他们迎风而生,向月而死,他们是草原上最雄俊的苍鹰,也是天地间最悲凉的歌儿。
只是风硫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现在屈辱而羞耻地跪在雷罄面前,预备着风雷部火爆族长的无情痛斥,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抬起头,正对上雷罄无限失望甚至厌恶的眼神,他一下子慌了,猛地磕起头来:“族长,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抓住他们的!族长,求你了!”
可是雷罄依旧没有说话,风硫开始发慌,心不由沉了下去,族长这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吗?
雷罄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风硫,狩猎队的事儿,你就先不要管了,你去看守族地圣*火吧!”
风硫闻言犹如五雷轰顶,自己再不能去打猎了?他突然愤怒起来,为什么?就因为在暗流前失了一次手,自己就要去看守族地圣*火?这虽然也是要职,但那样枯燥乏味的日子,岂是他这样的勇士所向往的?
他是多么喜欢狩猎啊!
在和野兽的搏斗间体味战斗的激情,在生死间感受生命的律动,血与火,厮杀和征服,那样蓬勃的旋律,才是他血液里、骨子里、心底间始终渴望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风硫无力地跪坐下来,他知道族长一向做了决断就不会更改,可是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雷罄没有管跪在地上的风硫,他现在心里充满了愤怒,堂堂风雷部的狩猎小队,居然被人当成了猎物,还狩猎成功,他看到风硫头上那剃掉的一缕头发,就感到那不是剃在风硫头上,而是剃在了自己心上!
那一刻他恨不得看到的是风硫的尸体,而不是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失败者,他觉得也许那样,他说不定会好过一点。
而不是像现在,血淋淋地,透着羞耻和屈辱!
所有参与这次狩猎的战士都被发去了看守圣*火——一个近乎养老的职业,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族长的怒火,就连大长老都没有多说什么,那被剃掉的头发,同样刺激到了风雷部所有族人那颗骄傲而敏感的心。
“来去如风,迅疾如雷?听听,这是什么?”雷罄声若雷震,怒声道,“这是挑衅!诸位长老,诸位战士首领,你们告诉我,我们风雷部什么时候成了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羞辱的对象了?你们告诉我?”
所有的人都无言以对,他们之前对于暗流盗洗劫别部的事情,当成笑话来看,觉得那些人真是弱,居然被草原上的小流寇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如今事情临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们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我不管如何,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雷罄环视一周,看向身前的两个中年人,道,“风力,雷鸣,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去办,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去把他们的老巢给我找出来,不然,你们也去跟风硫作伴吧。”
风力、雷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郑重之色,纷纷向前一步,道:“喏!”他们也知道暗流盗的麻烦,凭风硫的本事都输得那么惨,他们对上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只是现在族长震怒,由不得他们多想了。
雷罄见自己手底下的两员大将把事情接了下来,脸色总算好了一点儿。
大长老风介道:“风力,雷鸣,你们一定要谨慎些,暗流盗狡猾无比,他们一触就溜,一沾就走,灵活性非常大。老巢什么的,可以慢慢找,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打痛他们,让他们不敢再来,不然族地正常的狩猎活动很受影响。”
两人连忙应是。
雷罄没有吭声,其实他也知道暗流盗麻烦,只是有些事,不是麻烦就可以不理的,他必须让有熊氏各部族知道,风雷部之威,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冒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