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和将军请他来的这里。”
莫悠主动开口,替袁程义回答了出来。
苑宁脸上再次露出惊愕的表情,“夫人,这是……”
“我本想带着湄抒一起回京,可她的身份特殊,不能与我们同行。所以便想找人护送她走另一条路,思来想去也只有袁老板最合适。”
这的确是莫悠最初的想法,但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她还隐瞒了最重要的目的。其实,护送上官湄抒,不只袁程义一个人合适,最后之所以决定劳烦他走一趟,也是为了另一个倔强的傻姑娘。
所以,他们把袁程义接来淮县后,并没有马上告诉苑宁。一来是她还不太确定苑宁对他的感情,二来是接下来连续发生太多事情,他们也不及选一个恰当的时机让袁程义露面。
不过看今日的情况,袁程义怕是早早就暗中注意起了苑宁,也幸而他的这番举动,才能那么快发现苑宁被人掳走。不仅保住了苑宁一命,或许还官府破下了一桩案子。
原来他来这里是有别的原因,苑宁垂下眸子,心头冒出酸酸涩涩的苦楚。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感到如此地难过和委屈,失望不知不觉占据了整个心房。
屋子里再次弥漫起低沉诡异的气氛,看着女子悲伤的表情,袁程义忍不住心疼起来,张口想要作出解释。然而话到喉咙时,脑海中却突然变得一片空白,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解释什么。
看着这两个人各自陷入纠结之中,莫悠无奈摇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说清楚为好。
一个时辰后,公堂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柳三小姐的案子已破,真凶也已认罪。
当他们走出县衙时,已经是下午申时。
莫悠先带着苑宁去了一趟富盛客栈,向上官湄抒报个平安,顺便送出了那支珠钗。
这是上官湄抒落魄以来,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一支朴素又简单的珠钗,不值多少钱,却是她这辈子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
看着苑宁那张淳朴自然的笑脸,上官湄抒觉得,也许她的遭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曾经她与这个小姑娘不过萍水相逢,也曾几度成为敌对立场,却没想到在她落魄的时候,会是这样一个人对她真诚以待。
或许,这便是古人们所言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入夜后,莫悠从秦白羽那里得知了柳三小姐那件案子的始末。
原来柳三小姐离家后,直接住进了这家普通不显眼的金斗客栈。不料这竟是一家黑店,客栈老板利用便利条件,时常会对那些富贵客下手。
以往也有外地客人去县衙报案,声称行李被盗,然后官府过去一番勘查后,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隔三差五便会接到失窃案,巧的是这些遇害者都曾住在金斗客栈,这让官府也开始对这家客栈产生了怀疑。无奈不管他们搜查多少遍,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加之那些遇害者皆是从外地而来,不会在这里久留,大家也都纷纷自认倒霉,把案子草草结了之后便离开了。
所以直到现在,官府也一直没有查出金斗客栈的问题来,但这不代表他们会打消对那里的怀疑。所以这次当在这家客栈里发生命案时,樊箴便特别注意调查这家客栈的背景。
可不得不承认金斗客栈的老板是个聪明人,官府能查到的东西都在正常范围内,他的身世清白不见任何污点,客栈的来路也非常可靠,这一度令官府的调查陷入僵局。
如果不是因为袁程义白天那样一闹,或许他们还要多费些时日才能查出客栈的问题,找回那些失窃之物。
“只是柳三小姐死的太冤。”莫悠感叹一声。
看着她低沉下来的脸,秦白羽莞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柳三小姐的死虽然可惜,但她却在无形中助官府捉住了这个黑心商人。”
“我现在才明白,人这一生当真是变化无常,一步错步步错。”
莫悠看出秦白羽眼里藏着对她的担忧,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如果柳兆奕可以早些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柳三小姐便不会负气出走,亲眼撞见黑心老板偷取钱财,继而被其灭口,藏尸于废井之中。
这一切一切的都是因果,不知那柳兆奕现在心里究竟作何感想?是更加的生无可恋?还是会坚强地活下去?
啪嗒一生,茶杯滚落在地,打湿了毯面。
莫悠看着滚落到脚边的茶杯,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但见苑宁面色苍白,一副恍惚无措的表情,便再次叹口气。
她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自欺自人的傻丫头呢。
看她这般模样,想来柳三小姐的案子对她触动不小,不知这样是否能让她看清楚一些东西,让她敢于直面内心?
“苑宁,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莫悠一开口,稍稍拉回了苑宁的心思,她木讷地点点头,福身准备退下。
“等等,明日替我备份厚礼送去富盛客栈,告诉上官小姐,我们后日便出发回京。此次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日,让她好生保重。”
莫悠忽然拦下她,又交代了一番话。
“后日就回京吗?”苑宁下意识地反问一句。
“这是太妃娘娘的命令,对了,袁老板现在也住在富盛客栈,既然上官小姐不愿离开这里,那么也就不用劳烦袁老板多跑一趟。你明日去客栈时,多备一份厚礼送给袁老板,感谢他的仗义和不辞辛劳,以及前段日子他对你的照顾。”莫悠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犀利冷冽的目光,似能穿透皮肉看穿她的内心。
这番话一出口,苑宁变得更加木讷了,愣愣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沉默许久方才无声点头应下。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莫悠忍不住长吐一口气,这个丫头倒能忍,她这个局外人都跟着紧张心急起来,她反倒不急不躁,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次日一早,苑宁便按照莫悠的吩咐,准备好两份厚礼送去客栈。
得知他们明日便会离开,上官湄抒既有惊讶也有不舍,但世上无不散之筵席。想来秦夫人不肯亲自来与她道别,也是不想面对这种别离之伤吧。
“这个是?”
上官湄抒看着苑宁递过来的一封信,心里不免感到疑惑。
“奴婢也不知,是夫人让奴婢转交给您的。”苑宁摇摇头,解释道。
上官湄抒稍作迟疑,伸手接过信,打开一看,眼里不禁露出一阵湿润与感动。
这封信是秦将军亲笔书写的介绍信,上面还交代她,如若遇到困难,可拿着那块出自顾家的玉佩,到标有“顾”字号的商铺求助。那里的少东家是秦将军的至交,商铺的人只要看到这枚玉佩,定不会怠慢她。
最后还特别叮嘱她,若是不喜如此,也可拿着这封介绍信到顾家的商铺谋份差事,靠着自己的力气去过日子。
上官湄抒非常明白他们的这番心意,秦夫人也定是考虑到她过往的身份,明白她的傲骨,不肯受嗟来之食,这才为她做出两个选择。
这般的用心,这般的情意,她上官湄抒此生都不会忘记。
告别上官湄抒后,苑宁便怀揣着满腹的心事和忐忑找到袁程义,磕磕绊绊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后,便低着头等待对方的回答。
“自此一别,山长水远,你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袁程义看着桌子上那份厚礼,脸上看不出悲喜,声音温和地说道。
心突突猛跳几下,瞬间好像有只大手将它抓住,让她觉得很闷很痛。
苑宁暗暗握紧藏于袖中的双手,心里冒出苦涩和失望,她在期待什么呢?
既然做出选择的是她,那么自己又有何资格去埋怨别人。晚痛不如早痛,不该留恋的她绝不能留恋,本不属于她的永远都不会成为她的,她不能让自己抱有太多幻想,梦终究是会醒的。
“今日一别只恐无缘再见,早些时日承蒙袁老板的多番照顾,苑宁在此谢过袁老板的恩情,日后也望袁老板能够好好保重。”
苑宁低着头,不敢去看眼前的男人,匆匆丢下这番道别的话后,便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他们也到了出发的时间。
马车内,莫悠看着坐在身边的苑宁,抿嘴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马车便缓缓前行,刚刚驶出城门,苑宁便掀开窗帘,一双眸子比以前都要亮上许多,投射到来来往往地人群中,像是在快速地搜寻着什么。
莫悠注意到她的动作,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直到马车又驶出很远,也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夫人,人心真的很善变吗?”苑宁放下窗帘,缓缓转过身,问道。
莫悠抬眼望着她,见她面色平静,眼神却透着幽怨。她果然还是动了情吧,或许现在后悔还有转寰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