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忧郁吗?
关你什么事?
啪!电话挂了。
李响不气馁,冲自己好脾气的笑笑,坐下来,喝茶,顺便思考一下,明天这个电话应该再往哪儿打。
陈慧在一边没心没肺地笑,笑完还不忘调侃一句,林妹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眼下这世道,及时行乐都来不及,谁还忧郁啊!
轮到李响忧郁了。
李响说我只想找个忧郁的女孩儿,咋就这么难呢?完了李响就望着空白的画板发呆。
李响是个画家,陈慧是她的准媳妇。
但没领证的那种,这无关紧要。
都属于事实婚姻了!所以在这一点上陈慧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是想,两个人过日子,只要开心就行。
李响之所以要找一个忧郁的女孩,是源于两人间的一次对话,跟一个电视谈话栏目有关的对话。
那个谈话扯到一个老词,忧郁。
嘉宾是一位大师,大师说,忧郁是一种文化倾向,是一种走向濒危的文化倾向!
主持人反对,说现代人难道不忧郁吗?
大师当时轻蔑地一撇嘴,那顶多叫忧愁,忧郁是有深度的,是知性的,是古典的,睁大眼眼看看,满世界还找得到像林黛玉那样葬花的人吗?
当然找不到,你要扛着柄锄头哭哭啼啼去葬花试试,满大街的唾沫会先葬了你!
李响眼里瞬间滑过一双忧郁郁的眼神,落寞,无助,有种不可为外人道的孤寂。
李响心里就疼了一下。
这样的女人,如果有,首先得用弱不禁风来形容吧,这样想时,李响还和陈慧开了句玩笑,你咋就没弱不禁风呢?
陈慧是剧团搞音乐的。
搞音乐的都敏感,陈慧就阴阳怪气地笑,笑完补上一句,你咋不说我弱得没深度呢?
李响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陈慧拍拍李响脑袋,街上十四亿人,找个忧郁的女人应该不难的!
阿慧这句没心没肺的揶揄让李响起了气,李响嗖一下站起来,我就不信这忧郁还真灭绝了。
陈慧啪啪地鼓掌说,向拯救濒危文化的勇士致敬!
李响这就知道啥叫箭在弦上了。
请问你忧郁吗?
有病啊你!
啪!合上电话的声音。
请问你忧郁吗?
关你什么事?
啪!再一次合上电话的声音。
一版二版再版的声音让陈慧捧腹大笑,因为快乐,那一段陈慧的嘴里冒出来的音符都明快了许多。
像看猫追尾巴咬的游戏,一次新鲜二次稀奇三次好笑,第四次就了无生气了。
可李响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近似于患了癔症,陈慧在李响又一次被人挂了电话的叹息声中担起心来,李响究竟要干什么呢?自从有了找个忧郁的女孩儿想法后,李响有三个月没碰过她的身体了。
三个月,是婚姻有了七年之痒的夫妻才有的现象呢,他们同居才一年啊!
找个忧郁的女孩有这么重要么?
陈慧暗暗留上了心,那天,居然真让李响找着了,请问你忧郁吗?李响问。
是的,非常忧郁!电话第一次破天荒响起一个年轻女人苍白的口气。
那你一定有着弱不禁风的身体!李响说。
对方轻咳了一声,是的,秋风起了,花褪残红呢,我想请个人和我一同葬花去!女孩在那边捧着心说。
如果你认为我有那份荣幸的话,我可以考虑和你一起完成,李响试探说。
那你准备一柄锄头吧!女人在那边额首,算是同意了。
李响开始满城去找一柄精致的花锄。
显然是无功而返。
李响第一次点上香烟,目光空洞地在屋里打转,陈慧什么时候走出去的他都不知道。
陈慧回来时,李响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慧心疼地摸了一把李响的脸,李响脸上湿漉漉的,这一回,陈慧没有没心没肺地笑,她把一把精致的花锄放在茶几上。
李响应该记得的,陈慧在剧团搞音乐,跟许多演出公司熟,找一把花锄应该不难。
偏偏,李响没能在关键的时候想起陈慧来,都熟视无睹了呢,这是!
陈慧被熟视无睹这个词一下子击碎了。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带上门,捧着这颗被击碎的心走了出去。秋风瑟瑟呢,门外,陈慧把衣服裹紧了一些,还没迈步,就是一个踉跄,啥时候,自己也弱不禁风了?
陈慧轻轻晃了一下头,孤寂而无助地望着大街上一片在街灯下翻飞的落叶。一个男人走过来,停住,先看落叶,再看陈慧,一股欣喜爬上眼里。男人自言自语了一声,不是说忧郁是一种濒危的文化倾向么?这话大师说的也不绝对正确啊。
说这话的人正是那个访谈栏目的节目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