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中午,余人海也没出现过,余庸有些饿了,他腰间帮着石膏板,起身不便,叫唤了老爹半天也没见人过来,想自行起身却怕动到伤处加重伤势,只好躺着不动。天渐渐黑了,余庸越来越饿,他只有早上在医务室喝了一点粥,大半天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眼睛都饿花了。又躺了一会,他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冒险起身,却看见余人海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面进来了,余人海身上带着一股酒气,想必白天是找地方喝酒去了,眼睛红红的有些肿,不知道是喝酒喝多了,还是刚刚哭过。
余人海拉过一张竹椅,一屁股坐在余庸面前,闷着不说话,用一个枕头垫在余庸后背上,用筷子挑米面喂余庸吃。余庸打记事开始就没受过这种待遇,有些不大适应,说。
“老爹,扶我起来,我自己吃吧。”
余人海用筷子敲了一下余庸伸过来的手,说。
“老实躺着。”
老爹语气十分坚定,余庸只好乖乖地放弃,余人海喂余庸吃看几口米面,说。
“儿子,上午那些话,是谁教你的,那个大胡子教官么?”
“不是,是我自己从书上看来的。”
余人海呸了一声,叫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哪里来这么高的觉悟。儿子,你是不是很想修炼真元?”
余庸点了点头,脸色一暗,说。
“可是我笨得很,十年了,我连第一级筑基都过不了。”
余人海斜眼看着余庸,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
“你是我的儿子,你要是笨,仁义学校就没有一个聪明人了,是你们学校教的修炼心法太过简陋,不适合你罢了。”
从小到大,但凡余庸受了什么委屈,回家向余人海告状,余人海要不就是醉了,要不就是快醉了,总是哼哼哈哈,半醉半醒地没给过余庸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会居然破天荒地夸奖起了余庸聪明,而且把余庸抬得是如此之高,看余人海那副神色,大有一种想向全世界大喊“我儿子是全世界最聪明的,我是全世界最聪明的老子”势头,这让余庸心里老大不习惯,一阵恶寒,本能地打击老爹,撇嘴道。
“老爹,你想给自己全身贴金,别把我也扯上,我可不想像傻子一样被别人围观。”
余人海“啧啧”地摇头叹气,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米面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说道。
“儿子,你看好了。”
余人海吸了一口气,随手在身旁的竹椅上一拍。
“咯嚓”
一声响,椅身寸断,跌散在地面,化成了一滩碎屑。
余庸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瞪着老爹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这也难怪,朝夕相处的老爹,在余庸心目中就是一个因母亲早逝,而失魂落魄的醉鬼,每天醉醺醺的,什么事情也不管,除了上午守守店子,周末进进货,平时讲话做事稀里糊涂,连日常生活都要余庸照料,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几乎可以和兰客教官媲美的高手,怎能不让人吃惊?
看着余庸惊呆的表情,余人海心头得意非常,像是卖弄一般,中指无名指半屈,拇指压在中指无名指上面,小指食指竖直,双手结了一个“离”印,口中念念有词,掌心摊开向上,眨眼间,一个西瓜大小的金色火球浮现在了掌心上,熊熊烈焰扭曲了空气,整个房间一片炙热,余庸感觉脸颊微微发痛,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嘴,眼睛几乎要迸出绿光来,仿佛是饿了三天没吃饭,突然看见了食物一样,余庸失声叫道。
“这……这……这是生力之境,而且还是武法双修!”
人体内的真元是一种奇异的力量,每个人从娘胎里出生都携带着先天的真元,婴儿刚出生不久,把婴儿放到水里,婴儿不但不会呛水,还比寻常小孩更自在,这是因为婴儿在娘胎里就习惯了胎息的缘故。修炼真元也是类似,人体随着年龄增加,先天真元会逐渐从体内消失。人在幼年时,通过特殊方法修炼吐息,可以让真元保存下来,并将天地元气凝聚在体内,以至于真气越来越强大。修炼过的真元,可以通过不同的方法,转化成各种不同的力量,释放出来,按照形态的不同,中土大陆上一般分为武术、法术、神术,幻术四种,按照修行的种类,学武术的被唤做武士、剑士、刀客;学法术的被唤做法士、法师;学神术的被唤作牧师或者神士;学幻术的被唤作术士或者……神棍。
真元无法在体内同时以两种以上形态出现,由于把真元从一种形态转化到另一种形态,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所以中土大陆上绝大部分人,都只会选择一种修炼方式修炼,终生都是这样,像余人海这样,同时法武双修,且能练到这般境地,实在是罕见。
余人海收了火球,戏谑地向余庸眨了眨眼,问道。
“儿子,我们家族体质与众不同,这是我们祖传的心法,只有我们族人能练,你想不想学?”
余庸因为不能修炼真元的缘故,这些年在学校饱受歧视,当下犹如在汪洋大海中漂浮时,猛然发现一只小舟一般惊喜,顿时点头如啄米,生怕点头慢了,余人海就后悔了,叫道。
“我要学,我要学,快教我,快教我!”
余人海却嘿嘿一笑,说。
“你想学,可没那么容易,哎呀,不知道刚才谁一副大爷的模样,好像非得我哭着喊着求他学一样,啧啧啧……”
“嘿嘿,老爹,以后等我身体好了,我每天帮你去打酒怎么样?”
“光打酒就像收买我,太便宜了罢?”
“要不……你不是喜欢西坊里的周大婶吗,我帮你去和周大婶说说。”
“臭小子,乱嚼舌头可是会遭雷劈的,谁会喜欢一只两百斤的大肥猪,而且还是夏天三天不洗一次澡的,你存心埋汰我是不是,还想不想学心法了!?”
“啊,原来你不喜欢周大婶啊,那要不邻居李阿姨怎么样?”
“那么丑!臭小子,你皮痒了吗,看打!”
“别打,前院的莉姐!”
“嗯,赵莉还不错,人水灵,胸部好大……”
“哼,我就知道老爹是个大色鬼,下次清明节的时候我要向娘告状!”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父子俩没营养地吵闹了一阵,余庸毕竟内伤在身,精神比往日里差了许多,声音越说越小,余人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嘴上却损道。
“受了伤还嘴臭,活该。喂,小子,既然你这么想学,那就快点给我好起来,等你能起身坐了,我才能教你。”
余庸点了点头,直起身子,一把从余人海手里抢过筷子,大口大口地扒着米粉,忽然手僵住了,将筷子拍在了碗上,扭过头去,怒道。
“不吃了,我不吃了。”
余人海没好气叫道。
“你又干什么?”
余庸情绪有些激动,嚷嚷道。
“十年了,我苦苦练了十年了,几乎每天晚上九点睡觉,凌晨四点就起来练气了,练了这么多年,可连最基本的筑基都入不了!老爹你明明有这么厉害的家传心法,为什么不早点传授给我,害得我白白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
余人海出奇地没和余庸拌嘴,叹了一口气,淡淡说。
“我们祖传的心法名叫皇火诀,顾名思义,是人之皇者才配修炼的法决,资质一般的人根本不配修炼……”
“是啊,像我这样资质愚钝的人,根本就没有必须修炼,那老爹你还说要教我?”
“你小子不用激我,我只所以之前不教你,那完全是为了你好……”
余庸鄙夷地瘪了瘪嘴,发出啧啧的声音,斜斜地瞅了余人海一眼,满脸都是不相信。余人海气得用筷子敲了余庸脑袋一下,吹胡子瞪眼叫道。
“臭小子,别跟我没大没小的,信不信我揍你!你以为我是跟你开玩笑吗,世道险恶,这皇火诀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着,你要是学得半吊子,出去被人发现了,立刻就有人用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把皇火诀背出来,让后把你杀了!你老爹学了半辈子,才到现在这步水平,你小子多半也好不到哪里去,怎么应对这危机四伏的世道?你现在虽然看起来一无是处,至少还没人惦记你的小命,我这不是为了你好是什么!?”
余庸看见余人海面目十分严肃,显然不是在说笑,不由小心翼翼问道。
“真有这么严重啊吗,那老爹你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余人海迟疑了一下,随即叫道。
“那不是给你刚才给气的,你小子脾气又臭又倔,不懂得圆滑和变通,动不动就说什么‘宁可做一名荣耀的战士’之类的蠢话,指不定哪一天就和人决斗被人打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教你皇火诀,让你能多活几天是几天。”
余庸嘿嘿傻笑,用手挠着后脑勺不说话,余人海说。
“好了,臭小子,张嘴,快乖乖把米面吃了,你老子手都端断了,再啰嗦就不伺候你了。”
余庸不说话了,乖乖地张嘴吃米面,余人海喂余庸吃完了米面,帮着余庸睡下了。余人海望着闭上眼睛的余庸,心里翻江倒海地想。
“儿子,天虎血脉是我族最尊贵,最强大的血脉,在我族上千年历史中,一共只有八人觉醒过天虎血脉,这八名先辈无一人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你老子这辈子窝囊无能,那些沉重的使命背不起也做不到,原本都已经死了心了,可偏偏没想到你居然是第九个觉醒天虎血脉之人,而且觉醒年龄是最小的一个,真是天佑我族啊!儿子,光复我族大业,就全指望你了,你一定要争气啊。”
余人海眼中满是希望的神光,激昂得像是一个刚刚打了鸡血,准备上场的斗士,哪里有往日里半点的颓废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