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就去吧,我让约克备车,你帮冰儿收拾几件衣物。”
翰墨走后,我从床上坐起,心里五味杂陈,我利用了他的信任,利用了他的关心则乱,我的行为与薇薇安的又有什么不同?“冰小姐,少爷竟然没有一点怀疑,刚才我说谎时都在发抖!”
我说:“先离开这里再说!先过这一关!”我看到琼在胸前快速画了个十字,让虔诚的基督徒配合我说谎,也是一种罪过吧,我默默的辩解……这是善意的谎言,请东方的诸佛,西方的诸神,不要怪罪我们才好!
威尔森家族产业涉足领域较广:纺织、服饰、家具、葡萄酒等等,而事实上他们的祖先是拓荒时代的先驱,早期的发迹乃是始于农事经营。
威尔森家族的旧属地摩尔庄园,离市镇五十分钟的路程,黎蒂斯别墅距离市镇则三十分钟的路程。摩尔庄园保留了英伦传统农庄的盛貌,在这里、在谷物成熟的季节,应当不难看到收割的盛况,在距离摩尔庄园不远,周边的一些地方,可以看到散落田间小片修筑的,较为简朴的小屋,多为雇农憩息居所,也有被闲置不用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造之物入目,一眼望不到边的私属土地谱写着一寸黄土一寸金的家族史诗。
庄园内虽无主人居住,但是依然雇了看门人看守宅院。虽由石头打了地基,但不少地方均采用了木制结构。木窗,木门,木前廊,木制的阁楼被高高的树木遮了一半,阁楼上的玻璃反射着夕晖,才知道那里有个小巧的窗,坚实的松木有淡淡的清香,虽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吹雨刷,却没有破损的地方,可见维护的很好。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方就衷心地喜欢。
翰墨径自拉了我走到壁炉前,握着我的手放到沁凉的炉壁上,我一边暗自感叹:“他多可亲,因为关爱我,就这么容易相信我的一句戏言!”一边将这厅里细细观看,这才是我想要的沉调暗色,让人心里温暖的圆几,让人心里温暖的老式布沙发,一个因燃木微微发黑的壁炉,没有逼仄的金碧辉煌,却有涵纳的岁月烟火。
寒冷的冬日,慈爱可亲的老管家可以坐在靠近壁炉的那把半躺椅上,一边絮絮地与客人说话,一边织着手里似乎永远也织不完的毛衣,而她忠诚又乖顺的猫,蜷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沙发上打盹儿,多和谐而又令人向往的画面。
这里家居用品倒也齐全。甚至有钢琴,有画室。好不容易将翰墨支走,他足足在此磨了几个时辰。我半倚在沙发里有了完全的放松,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了。琼却忙忙碌碌,一刻也不消停。她真是十分体贴,假戏真做还就端了淡盐水来:“小姐,洗洗吧!”
我说:“琼,不妨事的。只要不挠不抓忍住痒就可以了,过一阵子它自己会好的!”她微微一扭脸,不让我看她激愤难平的脸,说:“难道只能忍着,一点忙也帮不上?天下真有这么傻的小姐,宁肯伤害自己也要成全别人!”话中有几分怨气和不平。
我说:“成全别人也就成全了自己!”我看她为着我不开心不免动容,灵机一动,手沾了水撒到了她脸上,她一时躲不及,只有反手挡水的份儿:“哦,冰小姐,你可太坏了!”渐渐地,她也忍不住了,也朝我泼洒起来,我们就在这样的欢声笑语追逐打闹中开始了新生活!
好的睡眠像精神牛奶,牛奶令身体舒畅,睡眠令精神舒畅。这是数月来第一次自然醒。听到厅里琼边忙活边哼着欢快的小调。
穿着睡衣跑下楼去,她兴致高昂,放下手里的活计,围着我跳起当地的舞蹈,耸动的肩,节奏欢快的步子,丰富的表情,令她平凡的样貌变得迷人,她一时兴起拉起我的手在厅里转圈,我未束的长发,和她蓬起的衣裙,像盛放的花朵。自由的空气催生疯狂。
翰墨一定是比太阳早起,他的车驶进摩尔庄园时,我们还未吃早餐。琼只好加了杯碟。他像个孩子似得硬要坐在他小时常坐的那把椅子,我只好让琼将我的杯碟挪到他的对面。
他说:“冰儿,没我你过的也这么好吗?”他神色中极为失落,难道他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他过的不好?这样的翰墨对我来说极为陌生,印象中有戏谑无羁的他,有体贴入微的他,有腹有诗书的他,独独没有现在这个失了自主的他。
我试探地说:“我以为我好你会很开心!”他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又问:“你很快就会好的吧?”是要催我回去吗?我微微扬了扬嘴角,眼中却没能有一丝笑意,只含混过去,说:“当然!如果你能让彼此安心吃饭,我会很感激!”
而后我们去了市区,他工作的地方,米诩儿服饰店。经营的是自制衣物,分店遍布欧洲各地。因设计新颖,风格俏丽,被众多年轻女子追捧。米诩儿前身是萨基斯,一个世纪以来只为贵族与乡绅及他们的家眷提供专属服务。有成熟的背景,和雄厚的资历。
但随之而来的,是社会提倡开放的文明,服饰店遍地开花,迅速占据市场,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萨基斯虽不愁进项,却不足以令它广播名声。旧有的体制日渐落后,制约了它的发展,自威尔森老先生承继开始,才渐渐放开经营范围,为平民服务。但老式英国贵族仍与这里有密切往来。
店里有独立的设计室,制作室,成衣室,休息室,餐室……展示厅。每个部分都有专职负责人。翰墨将我带入制作室时,大家已经在忙碌。原来剪裁的声音也可以很动听,而缝制花边最费神,设计室最欢快,他们交流奇思妙想,将构思呈现于纸,成衣室最缤纷,展示厅最热闹……新老顾客往来不绝。
中午休息时,他们都有了空闲时间。翰墨吩咐人取来了很多衣物,尺码与我的居然一致。我十分吃惊,因为按照手工成衣的速度,我来伦敦才这么几天,不会这么快做好。
我听到门口窃窃私语,然后看到他们头挨着头身子挤着身子,在玻璃隔门外你推我挤,向内张望,翰墨显然也注意到了,大声说道:“想进就进来吧,鬼鬼祟祟干什么!”得到允许后,他们一涌而入,哎呀喊天声不绝于耳,显然谁踩了谁的脚,谁又抵了谁的背。
为首的那个揉揉头发不好意思说道:“我们是想看看,船长责令日夜赶工的衣服穿上效果怎么样!”不必说,这船长必是指翰墨,我感念他们的辛苦,只好一件件脱了穿,穿了让他们看。他们嘴甜手巧,赞扬声不断,衣物也足够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