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啊,最不经念叨,所以才会有“说曹操曹操就到”的说法。揆叙刚念叨完李青山,李青山便噔噔噔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二少爷,清儿姐姐,我回来了,夫人传饭了。”在庙里憋了一天,他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一口气便冲到了揆叙的卧房门口。
“进来吧。”揆叙很熟悉李青山的声音,知道他回来了,便忙命他进来,同时也从床上坐了起来。而清儿也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整理好衣服,正襟危坐。
李青山进屋以后,揆叙见自己的小跟班完好无损,便笑着说道:“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还真饿了。怎么,你刚从白云寺回来?”
“可不是吗,三少爷的一注香,烧了两个时辰,后来又是求签,又是问卜,而那老和尚也是一个老糊涂,说话没完没了的,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李青山气急败坏的说着,又无可奈何。
“老三就是这个脾气,不管做什么事情,总要有个讲究,真是难为你了。”揆叙坐在床头,一边让清儿伺候着给穿靴子,一边开导李青山。
“还是二少爷了解三少爷,我今天也算是知道了,三少爷真是一个精致的人。”李青山一边说着,一边翘起大拇指赞叹着。
“老爷回来了吗?”揆叙认为,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自己的父亲也应该回来了,所以才问了一声。
“回来了,只是——”李青山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揆叙穿好靴子,从床上跳下来,低着头,跺着脚问道。
“神情似乎不大对劲。”
“哦?怎么个不大对劲啊?”揆叙抬起头,接着追问道。
“嗯,奴才看来,老爷好像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李青山说完,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点到即止,言多必失。这是他的父亲,管家李衮告诉他的处世准则。而一生下来便是人家奴才的他,自然是谨遵父亲的教诲,不敢越雷池半步。
“哦,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就过去吃饭。”了解完情况,揆叙便答应了一声,同时也先支走了李青山。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李青山说完,便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看着李青山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揆叙不禁心中暗叹:作为大户人家有体面的奴才,还真是不容易。李青山今年才十二岁,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可他的言行举止,完全是一个成年人的样子。是什么让他摒弃了自己的童年而如此早熟呢?揆叙百思不解。
不过,揆叙同时又想到了清儿,清儿不也是如此吗?
“少爷,老爷的难题,会不会和少爷入宫有关啊?”清儿一边为揆叙整理衣裳,一边试探的问。
“嗯,可能是吧。”清儿的一声疑问,把他从感叹中拉了回来,随即,他便敷衍的答了一句。
清儿为揆叙整理好衣裳,便默默的退在了一旁,没有说话。
“咱们去吃饭吧。”
揆叙说完,便迈步出门而去,而清儿也忙随后跟了出去。
扎尔图一路飞奔,到家以后,解鞍下马,直入客厅。刚一进客厅,他便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康熙的贴身小太监梁九宫,而自己的阿玛康亲王杰书,此时正坐在主位陪着他说话。
见此情景,扎尔图忙上前施礼说道:“扎尔图见过公公,见过阿玛,公公一向可好?”梁九宫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康熙的贴身的太监,又是乾清宫的总管太监,是康熙的近臣,所以,扎尔图对他甚是客气。
“贝子客气了,奴才当不起啊。”梁九宫一边说着,一边忙起身离座,上前扶起了扎尔图。“贝子可算是回来了,让奴才好等啊。”梁九宫微笑的抱怨着。
“出去行猎回来晚了,实在对不住公公,望公公海涵啊。”见梁九宫有些不快,扎尔图忙解释着。
“呵呵,无妨。既然贝子回来了,那奴才就宣旨了。”梁九宫笑着说道。
随即,梁九宫又提高声调说道:“和硕康亲王杰书、贝子扎尔图,接旨。”
梁九宫的话音未落,扎尔图、康亲王杰书,以及客厅里的许多下人全都呼啦啦的跪倒在地,准备聆听圣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和硕康亲王杰书,恭忠体国,勤于国事,特赏赐北海明珠两颗,南海珊瑚两株,蓝田璧玉一双,以为表彰。贝子扎尔图,弓马娴熟,武艺出众,特加封为御前二等侍卫,明日入宫侍驾。钦此。”梁九宫慢条斯理的,终于把圣旨读完了。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恩叩首之后,康亲王忙把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直到起身以后,才将双手放下来,收好圣旨。康亲王起身以后,扎尔图和那些下人也都站起来了。
“恭喜王爷,恭喜贝子。”梁九宫依然微笑着向康亲王和扎尔图施礼。而那让人倍感亲近的微笑,似乎竟是长在他脸上的,他想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便能笑得出来。
“有劳公公了,同喜同喜。”康亲王忙客气道。儿子当了官,他又得了皇上的赏赐,可他却没见得有多么高兴。因为同样是微笑,他脸上的明显没有梁九宫脸上的好看。
“差事办完,奴才这就回宫了。”说完,梁九宫便向外走去。
“公公请留步。”见梁九宫要走,康亲王忙上前拦住了,同时,也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便忙把一张银票交到了康亲王的手里。
“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公务繁忙,在下不便多留。不过,公公亲自前来传旨之情,在下甚为感激,所以,这点散碎银两,是在下父子的一点心意,就送给公公当作日常的花销吧,还请公公笑纳。”尽管康亲王笑起来不太自然,但他还是微笑着说了一番话,同时,也将银票交到了梁九宫的手上。
“王爷,这奴才可受不起啊。奴才不过是替皇上跑跑腿儿罢了,王爷不可如此啊。”梁九宫一边说着,也一边假意推辞着。
“公公客气了,公公如果不收下本王的这一番心意,便是看不起本王,不把本王当朋友,拿本王当外人啊?况且,小儿入宫以后,还要劳烦公公多多照应啊。”康亲王把银票塞进梁九宫的手里,郑重其事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奴才就多谢王爷了。王爷放心,宫里的事,奴才会尽力而为的。”见康亲王有求于自己,梁九宫便索性收下了银票,随即又打起了包票。
“哈哈,公公果然是爽快之人,本王没有看错人。”康亲王大笑着说道。“小五,替我送送公公。”因为扎尔图在家排行第五,所以,小五便成了扎尔图的小名。
“公公,请!”扎尔图会意,忙引着梁九宫出门而去。
清朝有规定,太监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即使是由于公事要出宫,也要速去速回,不得在宫外留连。这样做,就是要防止内廷的太监和朝堂上的大臣们结交,因为明朝由于太监干政而导致亡国的历史现实就发生在昨天,这给了满洲人提过了很大的历史借鉴,所以,清朝对太监的管理是十分严格的。
所以,出了康亲王府,梁九宫便连忙向紫禁城的方向赶去。他没有细看银票的面额,因为他知道:康王出手,就一定是大手笔。
梁九宫回到紫禁城,进了南书房,向康熙交代完差事,便知趣的退到了一旁。
康熙盯着夕阳留在屋里的缕缕霞光,忽然淡淡的说道:“扎尔图和揆叙,康亲王和明珠,朕应该有实力对抗鳌拜了吧。”
站在康熙背后,索额图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