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可以谈下你这些年一直不现身,现在又出现在公众媒体的原因吗?”
董瞳被一群记者包围,话筒几乎淹过她小巧的脸庞。她手里握着五六个话筒,有礼微笑回应一位记者提出的问题,“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我之所以这个时候宣布自己的身份,是为了以后公司的发展做准备。”
“贵公司如今发展规模已十分庞大,那么请问,董事长认为公司究竟发展到什么规模才算终点?”一位男记者迅速接问道。
董瞳顿了顿,望了眼那个记者,继续微笑道,“每个公司都没有脚步终止的时候,只有运营好或不好。好则兴,不好则衰。但任何事物都没有长盛久兴的时候。就如古代王朝,新的观念必将代替旧的制度。起伏有落是这个社会的发展规律。”
“照您这么说,是否预言贵公司也会在经历繁荣之后进入衰退,如果是这样,那么贵公司衰退之后所带来的巨大影响该如何解决?”一位女记者话锋暗藏玄机,紧紧逼问道。
“飞扬集团短短九年就能发展至国际知名品牌,你认为我们是会被如此轻易打倒的吗?”董瞳并未正面回答那位记者的提问,而是微笑反问道。但话语里毫不隐藏的强势与自信却令在场之人为之一振。这位年轻女董事长一身从容,回答问题张弛有度,巧言善辩,既有身为董事长的傲气与自信,又有男人身上该有的霸气与气势。
令人不得不信她就是这个公司的创造者。
羽落站在后台角落,静静望着灯光不断闪烁的前台,墨黑的眼眸亦随着灯光不断闪烁光芒。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自由翱翔,从容应对。
自己也须尽快找到那个人,把东西带回去。留在这里的时间怕是不多了,而寻人的事却仍是没有头绪,爹不是说那个人的性格是十分张扬的吗。若如此,那为何自己却一直无法找到?难道是方向弄错了?
就在羽落埋首思索时,一个人影忽然从眼前闪过,带着一股几不可闻的淡淡药香触过羽落的鼻息。
这个味道……
羽落猛的抬头,四处寻找那个隐约的香气。然,所见之处却未有任何异样。他锁眉沉吟片刻,便迅速朝专用电梯奔去。那个人……
当羽落来到酒店一楼大厅,四处焦急寻找,却未果。又错过了吗?羽落的瞳孔顿时一缩,既如此,那便只有找那个他极度痛恨的人帮忙了!
羽落面色复杂的来到楼顶,从西装口袋内拿出一块毫不起眼,满身坑洼的小石头,紧紧凝视,仿佛此时他的整个世界只有那块小石头般。握着石头的掌心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似是在挣扎到底要如何决定。难道真要找他?
就在羽落挣扎着是否要进行接下来的行动时,楼梯口背面处传来一阵极力压低声音的对话。羽落警觉的将石头放回口袋,本欲悄声下楼。却在转身时的无意一撇顿住脚步。
他所站的位置能让他看清下方的人,但下方的人却无法看到他。羽落面色平静的紧盯着下方的一男一女,虽他们极力压抑自己的声音,但却仍一字不漏清晰的飘入他的耳里。
“你说没有进展?”那个男人压低声音不满道。
“原以为那个羽落没什么大本事,除了有项目头脑,没什么本事。但想不到他对公司管理发展运营也十分熟悉,且对高层管理比大少主严格保密得多,就算是我们也无法得知公司如今的内部情况。目前也无法查到他的背景,只知道他最开始是出现在宝城花园内。至于他如何与董瞳认识,并让大少主转让总裁一位,暂时……还不知道!”女声有些艰涩的回道。
‘啪’一声,男人给了女人一道耳光,恶狠狠道,“BOSS明天就回国了,你最好今天就把详细资料整理出来。还有,董瞳忽然宣布自己的身份太可疑,她对大少主的影响太大,不能留!BOSS已下令杀无赦,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你知道失败的后果!”顿了顿,男人见女人脸上的挣扎之色,继续恶声道,“别告诉我一向冷酷无情的三号也有动情舍不得的时候。组织里是不允许有感情的,你可记住了!你应该知道上一代的十七号的下场,如果你犯十七号的错误,那你的下场可不是喂鱼那般简单!”
女人许久才艰难点头道,“三号知道!绝不让BOSS失望!”
羽落原本淡淡的脸色因他们谈话的内容愈发阴沉,仿佛六月的晴朗天气忽然雷风阵阵,萧瑟不绝。十七号!这个他自小便听爹提起的名字,更是对BOSS这个人毫不陌生!原本只是打算找到那个人,取到她身上的干细胞便立即回去救娘。如今……他要重新安排计划了!
BOSS,往日你加诸在娘与十七身上的一切,还未找你算账,如今倒是算计到董瞳身上了。若你伤害她一根头发,我羽落他日必定十倍奉还!
羽落见二人离开,面色阴冷幽森,一双明眸凤眼浸满嗜血暴戾的杀意,接着忽然伸臂朝楼梯间墙壁挥去,一阵击破声,墙壁上现出一个大洞,轻烟滚滚,石块粉碎。
结束招待会,董瞳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往休息室走去,助理跟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讲着接下来的行程。董瞳轻轻合上眼,瘫在沙发内静静听着。虽知道要面临这些情况,但应付起来仍是有些疲倦,不过,与人斗其乐无穷,不是吗?
助理似乎并不在意董瞳的沉默无答。仍径自讲着应该注意哪些,演讲词哪里需要修改,午餐该吃什么等等。仿佛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要仔细讲解嘱咐,似乎只有如此多提几次才放心。
董瞳睁开粟色的眼眸,静静打量着坐在身旁的助理。她是自己在孤儿院时认识的,原本自己去那所孤儿院前,她是经常被欺负的对象。如自己那时一样,沉默,孤僻,无任何情绪表情。
那些孩子欺负腻了,见自己新进去了便又引起他们的欺负乐趣。而她也得以告别那被欺凌的日子。自己那时并未注意到她。却在几次噩梦中转醒时,发现她抓着棉签笨拙的沾着酒精替自己的伤口擦拭消毒。
那时自己一如既往的睁着无神空洞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人所做的一切,不言不语,任其摆弄,不知疼痛。她见自己醒来,扯出一抹十分僵硬,勉强能称为淡笑的笑容,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疼吗?”语气仿佛在问她吃饭了没有般平常。
虽她的语气表情无一丝关切温暖,但那时的董瞳却被她那句平淡的‘疼吗’震得胸口剧烈颤抖。终于有人问她‘疼吗’。
疼。董瞳那时在心底默默的回道。但脸色仍是平静无波,然,只有紧紧握于后背的小小拳头泄露了她此时激动的心情。疼,真的很疼,很疼。
此后的她们未因这些而变得有交集,仍是各自沉默,如同陌路。但却总会在董瞳进入梦魇后,一人默默擦药,一人静静仰望。二人彼此沉默不语,空气中却渐渐弥漫着丝丝淡淡的暖意,直直洒入二人心底。
“秋。”董瞳忽然出声,轻声打断助理的话语,唤道。如一汪死水的眸子在望着眼前的人时盈着丝丝涟漪。
董秋抬起头,推了推大得几乎盖过她半边脸的黑边框眼镜,疑惑的望着董瞳。
“辛苦吗?”董瞳轻声问道。董秋无名无姓,一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门口。因当时是秋天,因此孤儿院便替她取名阿秋。自从董瞳认了养父母之后,亦跟随养父姓董。在被领养的第一周,她便将养父母给她的第一个月的生活费拿出,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并找人替自己将阿秋接出,跟随自己一同姓董。
之后她开始炒股赚钱,建立自己的势力。董秋便作为她的代言人,秘密替她管理一切。可以说,自己能如此逍遥清净的过这几年,除了傅梓寒,董秋是最功不可没的人。
如今让她放下地下组织的事,浮出水面当自己的助理是因为飞扬出现内奸,俊祥董事长君昊不知是敌是友,傅梓寒亦被麻烦缠绕。最近一段时间,一种天生的警觉与敏感让她感到一丝危机。仿佛有人在暗里窥伺着自己,准备趁自己不备时,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咬断自己的脖子。
她如今才刚回归自己,她才刚准备报复这个世界。她不想死了,那个随时准备着死亡的董瞳已经沉睡。此时醒来的,是潜伏多年,欲一举锋芒毕露的女王董瞳!
“不辛苦。”董秋闻言,面无波澜的脸现出一丝柔和,一如她的性格,简洁有力的回答了董瞳的问题。
一点也不辛苦,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的姓,没有她就没有后来的家,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自己。为了她做什么都不辛苦。
“嗯。”董瞳亦未多加言语,轻轻点头道。她们之间不需要过多言语,仅静静坐在那里,便知道彼此在想什么,这是种天生的默契。仿佛对方就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秋,有你真好。董瞳轻声在心底感激道。这是她唯一感谢上天的安排,把秋送到自己身边,彼此拥抱着对方取暖。
她们,都是寂寞怕冷的孩子。
休息室内陷入一片寂静。董瞳闭着眼眸安静伏在董秋的大腿上,浅浅呼吸着。如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般紧紧抓着董秋的手,十指紧扣。
如果没有别人,我们还有彼此。董秋摘下大大的镜框,放于一旁。抬手轻轻抚摸着董瞳一头柔软的卷发,无声的开口说道。你是全世界,全世界是你,我拥有全世界。
休息室内漾着淡淡暖意与安详,如流水桃花般,静静流淌过二人的皮肤,泌进心底。
忽然,只听‘砰’一声巨响。休息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这声巨响破坏了室内的气氛,亦扰了董瞳的休憩。
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二人不悦的转头向大门那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