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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楔子

魔法帝国首都九星城。

淡淡的夕阳映照在城西的一所二层小楼里,将整个小楼染上金红色的光芒。

“我回来了。”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推门而进,随手将外套扔在桌子上,满脸疲倦地瘫坐到靠椅上。

这男子叫方正铭,是帝国军队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他多年来驻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近些年被调回帝都担任狮鹫军团的统领,负责狮鹫军团的建设。

本来这一职位还算清闲,但是今日不同以往,是整个帝国魔法学院开学的日子,他的狮鹫军团被分配到帝国第一魔法学院担任守卫工作,忙碌了一整天才结束。

见到他进门,家里的两位帮佣立刻开始忙了起来。一位年轻的女佣捡起他的外套,整理干净后挂了起来,年迈一些的妇人则从厨房里端出冒着热气的祛乏汤——由他妻子亲自熬制而成。

“爸爸回来啦!”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听到声响,蹦蹦跳跳地从楼上跑下来,一把扑到了男子的怀里。看到这个男孩儿,方正铭的满脸倦气瞬间变成了笑容。

由于常年驻军边陲,方正铭直到三十五岁那年才调回帝都,一年后才育有一子,取名方恒。此后虽有心却再无生育,因此对这独子百般宠爱。

“爸爸,今天老师给我讲,西方神国的坏人会偷偷到我们国家来,把小孩子抓走,还把我们的房子都拆掉,你说是不是真的?”方恒满脸稚气地问道。

他这一问牵扯到了魔法帝国与西方神国从建国开始的分歧所在:魔法帝国认为魔法来自天地之间,是先祖运用自己的智慧创造而成。而西方神国则认为一切都是由神赐予,因此所有人都要有自己信奉的神明。两国为了“有无神明”争斗多年,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以至于从教育上就开始互相贬低。

方正铭虽然明知这种事罕有发生,但是为了让儿子成为一个有血性的儿郎,点头道:“是啊,西方神国的人坏极了,爸爸在边关就是为了把他们打跑。”

“我长大了也要把他们打跑!”方恒捏着小拳头,仰着头看向父亲,满脸坚毅。

方正铭哈哈大笑,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越看越是喜爱。

方恒看着父亲脸露笑容,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促声道:“那你给我讲讲你打跑坏人的故事好不好?”

“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方正铭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子,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脸上泛起的笑意却止不住:“好吧,爸爸给你讲讲我第一次去打坏人的事吧。”

在儿子满脸憧憬的注视下,方正铭开始讲起了故事:

“爸爸第一次打坏人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那时候我刚从魔法学院毕业,才进入军营不久,正赶上帝国刚刚组建了第一支狮鹫军团,爸爸就成了第一批狮鹫骑手。爸爸可厉害了,第一天训练就能骑着狮鹫在天上飞了,三天之后就能在天空中熟练地释放魔法,一周以后我就能叫狮鹫在空中打滚,我厉不厉害?”

方恒适时地拍手叫好,让方正铭心中大乐,继续道:

“那时候西方神国出现了一个特别厉害但是特别坏的女人,她到我们国家边境上的一个村子去,要让他们都跟着她去信奉什么月亮神,你说她是不是特别傻?”方恒认真地点点头。

“可是我们国家的人都聪明极了,没有人理她,结果她就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抓走了,还说是帮他们找回自我。”

“国王陛下听说了以后特别生气,让王后殿下亲自带领我们狮鹫军团去打那个坏女人。王后殿下乘着一只特别漂亮的火羽凤凰,我跟好多叔叔一起跟着她在天上飞,可威风了。”

“我们飞了四天三夜才到了那里,王后殿下让我们围住村子,不要让坏人跑出来,她自己乘着火羽凤凰‘嗖’地一下就飞进了村子……然后呀,就听到村子里传出了很大的声响……”

一个端庄的女子从楼上款款而下,吸引了方正铭的目光,也打断了正在讲的故事。那女子柔声道:“恒儿,又缠着你爸爸呢?晚课要开始了,你快随我上楼,让爸爸休息一会儿。”这女子便是方正铭的妻子。

“不嘛,爸爸在给我讲他打坏人的故事呢,爸爸你快跟我说说后来呢。”那方恒正听得入迷,哪里肯罢休,向他父母撒娇道。

方正铭看着妻子的如花笑靥,放声笑道:“后来啊,王后殿下大展神威,把那个西方神国的坏女人打跑啦!好啦,快去上晚课吧。”方正铭拍拍儿子的脑袋,冲着妻子展露笑颜。

方恒被他母亲带向楼上,脑子里却还想着父亲刚才的故事,想着父亲骑着狮鹫在天空中施展魔法的样子,想着想着,父亲的脸就变成了自己的脸,仿佛骑着狮鹫在天际翱翔的就是自己。

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方正铭的笑意渐渐消散了,他望着窗外的夕阳有些出神,那天的夕阳也如今天这般灼目,风也像今天这般寒冷,只不过时过境迁,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年了。

事情的真相远没有他所说的那般轻松,故事的背后沾满了破败的残垣和淋漓的鲜血。那个西方神国的女人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成就大祭司之名,相当于魔法帝国的大魔法师,被称为皓月祭祀。

她来边境宣扬所谓的月神信仰,受到冷遇后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将村民掳走,而是残忍地将他们杀害。而带领他们出征的王后殿下也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女子,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帝国极负盛名的烈焰蔷薇魔导师。就凭这一点也足以看出国王陛下的震怒,也是对他们新组建的狮鹫军团的考验。

窗外的夕阳映照在他脸上,让他有些恍惚。出神间,他的思绪飘飘转转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他第一次出征的傍晚。

夕阳如火,却没有丝毫暖意,寒风肆意,吹过了村中的残垣断壁。风肆无忌惮地吹到了方正铭的脸上,令他心底生出阵阵寒意。

王后殿下孤身迎敌,让他们其余人围住村子,防止余孽出逃。火光冲天,尘土飞扬,凤凰的鸣叫、王后殿下的娇喝以及一个陌生声音的呼喊在耳畔响起,却又看不真切,只能从漫天的火光中窥视出几个模糊的人影。

日落西山,皓月当空,仿佛一转眼的功夫就已入夜。方正铭望向村落中的目光一刻不停,倏然间,一道人影猛然跃起,迎向皎洁的月光,口中还念念有词。方正铭定睛一看,那人一袭白袍,兜帽遮面,口中声音古怪,必定是那皓月祭祀无疑。

随着她的吟诵,一阵白光从天而降,灌入她的头顶,她似乎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力量,伸出手来放出阵阵寒光。王后殿下乘着火羽凤凰才刚跃起,便被那寒光击中,凤凰发出一声凄冷的悲鸣,空中火羽纷飞,竟是受了不小的伤。

再看王后殿下,手持法杖纵身跃起,法杖向四周不断轻点,一朵朵火花在空中猛然迸裂,整个空气都被火光灼烧得有些扭曲。

还没等他看清胜负,眼前突然冲出一群穿着月白服饰的西方神国人。他们口中怪叫连连,似是打算从他这里突围而出。

方正铭周围并无他人,按理他应该立刻发出信号等待支援。可他年轻气盛,热血灌脑,想起了那些无辜村民,顾不得其他,驱使着狮鹫就向他们冲去。法杖高举,一阵风刃扇射而出。那群神国人嘴里喊着他听不懂的古怪音调,引得天空中的月光向他冲来。

他的风魔法将几个敌人击退,自己却也被月光打个正着。那月光想必被施了邪术,如同山石般坚硬,生生把方正铭从狮鹫背上冲撞下去。要不是他反应迅速,忍痛给自己加了个漂浮术,怕是要直接从空中摔死。

还没等他站稳,几个五大三粗的神国人已经冲到他身前,拳头上凝结着犹如实质的皎白月光就向他脸上砸去来。他一声大喝,手中法杖急挥,几道风墙拦截而至。风墙被那拳头砸中,应声而破,那蛮夷一拳将他砸得倒飞出去。额头上一阵生疼,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滴下,模糊了双目。

他顾不得疼痛,法杖再挥,风鞭、风箭向他身前急速飞去。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道月光狠狠地砸中他的腹部,将他砸得干呕出声,手中法杖也掉落出去。

“我要死在这了吗?”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多年的挚友,想起了魔法学院的导师,想起来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许多狮鹫在他周围鸣叫,依稀好像看到穿着褐色服饰的战友在向他涌来。

狮鹫的嘶吼声、敌人的怪叫声、战友的怒喝声在耳边交错回响,周围火光冲天,他却感到越来越冷,再也撑不下去,转眼便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了边陲的军营里。听身边的战友说,他昏迷了三天,而王后殿下在他昏迷的第二天清晨,就将那皓月祭祀烧成灰烬,但无奈皓月祭祀的下属却仗着诡异法术,奔逃出许多。如此一来西方神国数天之内便能知晓此事,王后殿下深恐战事将至,顾不得修养连夜赶回帝都向国王禀明详情。

虽说敌首已死,但方正铭却高兴不起来,反而万分自责:“要不是我自负孤行,他们也不会逃走了,随后要是引发两国之战,又要牵连多少无辜百姓,多少驻边军人。”想到此,深感自己难辞其咎,于是向军队请求留在边陲,磨砺自己的同时也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尽一份力。

这一留,便是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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