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边全是防空警报的轰鸣声，此时体力已经接近了极限。我大学时在体育队呆过，运动会上短跑第二名也非虚言。但自从出学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奔波，压根没时间运动。一直到投奔二哥之后再到石家庄，身体基本都坐废了。
像我这种身体，做极限攀登简直就是要我老命。尤其是身后还追着一群你压根就整不明白的玩意儿。在体能和毅力搏斗正酣之际，我一个恍惚就抓了个空，人就跟着向下坠去。
铁塔少说也有百八十米高度，就算摔不死，也难逃鬼脸虫之口。我脸一下白了，就在我以为此命将休之际，红娘子出手了，鎏金狼头鞭甩下来，一下卷在我腰间，下坠之势被阻，巨大冲击力让我撞在沾满鬼脸虫的铁塔上。
两只鬼脸虫正可劲的往上爬，带毛状的触角和强健如肌瘤般的后肢还不时的抖动着。我一撞过去，当即就把它俩给撞懵了。扭头看我一眼，似乎很迷茫。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张大血口就冲我咬了过来。
血口中的环形利齿和腥臭味几乎同时就向我扑来，我大叫一声，也来不及躲避，眼看脖间大动脉就要遭殃，这时红娘子一发力，腰间的狼头鞭一带，大力传来，我便迅速飞了上去。
身体姿势没摆正，在半空呼啸一声，我就像倒栽葱一样被提溜上去。
等到红娘子身边时，她手一探抓住我的后脖领一带，整个人就在半空翻了个转落下来。翻下来之后，我脸上都没了血色。
红娘子同样香汗淋淋，抓着在锈黄的三角铁放稳，大声道：“抓住！不要放弃！快到顶了！”
我抓住冰凉的三角铁，先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七八米的高度，果然快到顶了。再扭头一看，她身边的贼老头就跟个水人似的，脏兮兮的头发黏成了一疙瘩。见我看他，就咧嘴冲我嘿嘿笑，那笑就跟哭似的。白衣小背篓就在贼老头身边，饶是身手不错，此时也开始微微喘气，但动作节奏却没一丝凌乱，显然游刃有余。
我顺了两口气，使劲咬咬牙，脚上不停向上爬。边爬我边想一个问题，这座铁塔至少有百米高度，而且看样子塔尖基本就是绝路。即使爬上去，很快就会被底下的虫子追上。到时无论是百米高度还是面对数不尽的虫子，生还希望依然渺茫。
我很想问问红娘子关于薛老二的事儿，但时间和条件根本不允许。
七八米并不算太高，可等我爬上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虚脱了。
塔尖有类似瞭望台的圆形平台，上面落着一堆石头土块，四周有扭曲变形的护栏，中央有台锈成一疙瘩的类似信号接受器的仪器，仪器顶端的信号指示灯被砸烂。
我躺在地上整个人就滩成一坨，一动不想动。胖子也满身油汗蹬了上来。他骂骂咧咧的往地上一躺，但立马又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子弹，拉开枪膛开始填弹。
红娘子把贼老头拽上来，对着小背篓说着什么，但巨大的噪音下，我一丝也听不见。只见小背篓点点头，接着从他斜挎的小背篓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用手鼓捣了一阵，我立马闻到一股喷香的味道。
那股香味很特别，很像檀木香，但又有点区别。胖子看了他一眼嘟囔着什么。我就见红娘子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小背篓。贼老头眼巴巴的瞅了瞅底下，又看着红娘子二人咽了口唾沫。
他们在搞什么飞机？眼看大难临头了，貌似还准备喷香水，真他妈有病。我支起身子，扒到栏杆往下一瞅，我的娘啊，全上来了。我连忙回头搬了一块西瓜大的时候，挪了几下才挪到边上。
“搞什么飞机！！它们上来了！”我冲着红娘子他们大喊了一声，就把石头推了下去。石头砸下去，咣当几声闷响，带下去一溜鬼脸虫，露出一片空白，但很快空白就又被补上来。
太多了！整个铁塔几乎全部爬满了。我一块石头扔下去，不但没有一点效果，甚至还让它们变的更加疯狂。
这时候，小背篓抬头瞥我一眼，道：“震动会让死亡虫更加疯狂，如果不想死，就别动。”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有穿透性，就像在耳边说话一样。我愣了一下，就见小背篓将手里的矿泉水，摇两下，顿时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儿。之后他就沿着围栏倒下去，几乎转一圈刚好把瓶子里的水倒完。
我瞪他一眼，暗道：就算是八八八杀虫剂也干不死这么大脑袋的虫，你小子搞瓶香水就想搞定？我感觉很不安全，连忙往后退了退身子。胖子从我身边挪过去，一边向我大喊，一边搂枪就打，可没等我听到枪声，就见他低着头愣了片刻，旋即张大嘴巴直直的看小背篓一眼。之后咧起大嘴巴就笑，冲我摆手让我过去。
我纳闷，心想：难道还有奇迹发生不成？就挪过去一看，也吃了一惊：只见即将追上来的鬼脸虫，竟然在我们两米以下的地方停下了，长着嘴巴咯咯咯的叫不停，而那个高度就是小背篓用香水画圈圈的地方。
这香水就这么灵？比八八八还牛逼？
我回头看他，暗自咂舌：这家伙到底什么身份？练过武的杀虫小子？大力杀虫仔？
看着底下张大血口咯咯叫的鬼脸虫，我想起孙悟空没事也喜欢整个圈圈。这香味儿似乎同样驱魔想要的功效，竟然能让这些鬼脸虫惧而不前，但铁塔底密密麻麻的虫却无法闻到这股味儿，依然在往上可劲爬，几乎罗了几层，不断有虫被挤下去，但仅仅一秒不到，就又补上。
也不知道大力杀虫仔的香水究竟能顶多久，不过看小背篓和红娘子并不惊慌，似乎还有什么后招。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就靠在信号接收器上坐着恢复体力。
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
胖子挪到我身边坐下，从背包里拿了瓶水，灌了两口给我。我接过来，也喝了几口，感觉身上舒坦的都醉了。胖子捅了捅我，对我挤眉弄眼，之后用下巴指指红娘子。
我狐疑，往那边一看。就见他们三个正举目向木质建筑群盼首眺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胖子大叫了一声，什么几个****！
整个瞭望塔的人都向他看去。胖子一瞪眼，环顾四周看了看，立马叫道：“妈的，警报停了！”声音清晰无比，我也猛然意识到，防空警报的声音似乎消失了。
这一安静，几乎就没了一丝声响。只剩下我们的喘息声，我还有点不习惯，耳边依旧嗡嗡不停，像是习惯性出现耳鸣。
但胖子的话，刚一落音，空腔里就响起三声枪响。
底下还有人？我一愣，就朝红娘子看去，她正向建筑群望一眼后，又把目光转向铁塔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贼老头也在嘿嘿笑，捋了捋胸脯貌似宽心了。
胖子觉察出一丝不对，拉着我挪到栏杆前一看，只见经过短暂的宁静后，我们底下的鬼脸虫开始不安的咯咯咯叫起来，接着就如洪水退潮般向下退去。
“怎么回事？”我愕然：“怎么全跑了？”
胖子想了想附耳低语：“一定是红娘们他们搞的鬼！”
红娘子能控制鬼脸虫？这不扯淡吗？我觉得不可能，扭头向她看去，她也正好看过来。就在双目对视之际，一片密集的枪声又炸响起来，地下似乎发生了枪战。红娘子立刻扭过头去，我隐约捕捉到她脸上出现一丝惊慌。
贼老头叫道：“幺妹他们出岔子咧！”
“闭嘴！”红娘子呵斥一声。
小背篓淡淡的道：“有人跟着他们下来了！很多人！”
他们一人就说了一句话，我听出点猫腻。联系到之前的一些细节，瞬间我就明白了，同时心里翻腾起巨涛海浪。
这种种一切情况，都在红娘子他们的安排之中。包括毒气、鬼脸虫的围堵，甚至是爬到铁塔避难，甚至是防空警报。
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之内的事情。
我猛然意识到这群人的可怕！难道我和胖子之前出生入死，几次险些丧命，都是他们为了某种计划所造成的？
下井时的袭击、马老五的尸体、字条、密码机、密码文件……等等这所有事件，竟然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我们就像笼子里的两只小鸟，被人无视生命的玩弄于鼓掌之间。我突然就生出一股极其想揍人的冲动，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站起来，指着他们大叫道：“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
胖子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拎着枪就骂道：“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娘子看我们一眼，神色中有种道不明的情绪：“你们和这些人没在计划之内。”
她这么一说，就算是承认了。想到之前在暗河遇到的那些生亡之人，和我们一路险象环身的遭遇，我怒不可遏。胖子瞪眼大骂道：“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你们什么狗屁计划？”
我直视红娘子，语气不善的问道：“我二哥究竟是怎么回事？！胖子说你见到他的尸体了！”
红娘子看着我，目光略带柔和，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轻叹一口气道：“小薛，你真不应该来。”
贼老头儿刚想说什么，但见胖子怒目圆睁，缩了缩脑袋没敢说话。这时小背篓扫我们一眼，目光转向幽暗的空腔内道：“没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