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清了眼前的人，看清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一双巨大的黑色双翼在空中扇动，他身着一副黑色盔甲，看起来有些粗犷，手里拿着一把银白色长枪，在电光下闪露出刺骨的寒芒，极致的恐惧在莫伤心中蔓延，他想要逃走，却发现双腿已经发软到迈不开脚。
雨水从天空落下，滴落在银白枪刃枪上发出脆耳的声响，巨大的黑翼在雨幕中拍打，激起无数雨花。
雨水打湿着莫伤的黑发，渗透他的衣襟，冰冷的凉意仿佛禁锢着他的身体，他看到前方的身影缓缓抬起手中的长枪，指着他，似乎想要发力。
他闭上了眼睛，直到现在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就如那个金色手掌。
是的，只要闭上眼，下一刻就会醒来，自己依然躺在床上，身边有默默，有爷爷，还有一个个村民，他们都……安在！
然而，他所希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为何自己还没在梦中醒来？他突然觉得那道声音有些熟悉，于是，他睁开了眼。
一幕让他目眦欲裂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默默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他的身前，那把银白色长枪没能刺入莫伤的身体，却刺穿了默默的腹部。
鲜血顺着长枪流淌而出，汇聚在枪尖，向着地面不停的滴落，与地面上的雨水融入到一起，向着四周扩散，雨水不在，早已被染红。
雨夜中再次响起一道痛苦的呻吟，莫伤心如刀割，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痛！非常的痛！
刺入默默腹中的长枪被粗暴的抽了出来，那种钻心入骨的痛楚让默默呻吟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眉头蹙成了一条线，一道血花在空中绽放，融入在雨中，飘散淡淡腥味，如雨中烟花，却又那么鲜艳，那么美丽……
“默……默默！”莫伤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般的嘶吼。
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带着不甘，如雨中蓦然炸响的惊雷！
默默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倒下了，莫伤上前将她一把抱住，他第一次抱她抱的这么紧，他怕失去她，真的很怕，自从懂事以来他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哭过鼻子，然而现在，他很想哭，他看着默默紧闭的双眼和那张面无血色的脸，他开始放声大哭……
无面怪人提起手中的长枪，黑色羽翼不停拍打着雨珠，手中的长枪经过雨水的冲刷，再次恢复到了冰冷的银白。
这一次，他的枪刃再次指向莫伤，长枪在他手中越抬越高，莫伤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泪水伴随着雨水流下，他的双眼一片血红。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一声暴烈的嘶吼从远处传来，黑翼怪人抬动长枪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莫伤转过头去，他看到一头老黄牛从远处狂奔而来，莫伤一直以为它是一头老态龙钟的牛，但从来没想到，它的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
它的身体在雨中出现一道道残影，不待莫伤反应过来，它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在莫伤震惊的神色下，一头将黑翼怪人撞飞出去，直接撞在后方一颗大树上，震起一片雨花，随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老黄牛似乎还不甘心，它朝着躺在地上的黑翼怪人再一次撞去，将他狠狠压在自己的身下。
黑翼怪人在它身下不停的挣扎，老黄牛有些按不住他，它的四肢在不停的发抖，老黄牛猛地转过头去，对着莫伤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老黄牛死死盯着莫伤，莫伤第一次在老黄牛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那双眼睛非常灵动，就像一双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带给他震撼的同时，更告诉了他一个信息，它知道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也确实明白了它的意思。
于是他毫不犹豫背起怀里的默默朝着远处跑去，这就是它要告诉他的意思，它要他逃，逃的越远越好。
老黄牛目送莫伤远去的身影，发出一声痛快的长鸣，它低下头，死死抵着身下的黑翼怪人，它拼尽一切也要为莫伤争取更多的时间。
……
雨，还在下，似乎越来越大了，冰冷的凉意充斥着莫伤每一块肌肤，他的后背被默默泌出的鲜血染红，他感觉默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后背传来默默的心跳声也变得缓慢了。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听到后方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莫伤迈动的步伐猛地顿住，他内心一颤，脑海一片空白。
那是老黄牛的声音……它的声音很痛苦，有些浓厚，透出着决绝，一股对命运的不甘。
默默帮他挡住了致命的一枪，就连那头自己一直很讨厌的老黄牛也为了让他逃走付出了性命。
自己为何这么没用？为什么！莫伤惨笑，他在心中嘶吼。
他要去前村，那里有大夫，只有去了那里，默默才有救。本就精疲力尽的他再背上默默在雨中奔跑，摇摇欲坠的身体似乎随时可能倒下，但他没有，他依然坚持着，爷爷说过做人就要有一份固执，所以他固执地坚持下去。
默默的呼吸愈发微弱，莫伤同时也感觉到后背传来的心跳变得越来越慢，若不是他刻意去感受，根本感觉不到，他不能让她睡，他要叫醒她，他要让她坚持下去，他不想失去她……
“傻默默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找爷爷的么？你怎么可以睡觉，快睁开眼睛，你看爷爷来了……”
“默默你说过要陪我去看太阳的，你怎么可以不信守诺言。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莫伤自言自语地说着，脸颊不断流淌着着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默默，你不是喜欢听我唱歌么？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说着，于是他唱着……
“杏花树，开白花，梧桐树下是我家……石板青青，杨柳依，爷爷门前钉银钉……一根一根数不清……数不清……”莫伤的声音愈发哽咽。
“白……白痴。”
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的声音很微弱，很快就被雨水声遮盖，莫伤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脸上露出狂喜。
雨水落在眼皮上似乎有些沉重，默默颤动着睫毛却无法睁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