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御膳房,众人皆已散去,高德胜见状忙道“玗贵人的吉庆金鲤得趁热端上去,太后便让玗贵人先做了,没想到竟出奇的好看,皇上这次看不成下次再让玗贵人做便是,”说罢替皇上系好披风上的活结,正打算回乾清宫去,皇上却突然开口道“今晚去良妃那儿。”
高德胜闻言心里一惊,低声道“皇上,这按照规矩,除夕夜是该去皇后娘娘那儿…”
“你是在说朕不守规矩了?”皇上打断他的话问道。
高德胜忙一叠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
皇上这才道“皇后那里还是要去的,朕只是想去看看轶铄。”
此时乾清宫,皇后已有些按捺不住,悄声吩咐盼梅“皇上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你且去看看怎么回事。”盼梅答了声是,便悄悄退了下去,出门走得急,险些撞上了皇上,忙俯下身问安,皇上瞥了她一眼问到“匆匆忙忙地,干什么去?”
盼梅忙道“席上的酒有些烈,娘娘怕太后和各位主子不胜酒力,吩咐奴婢让御膳房的人沏些浓点的茶来。”
皇上满意道“皇后有心了。”
见皇上回到席上,玲妃给苗如英使了个眼色,苗如英便举起酒杯娇声道“皇上可见到吟诗的是什么人了?这么久才回来可得罚一杯酒。”
皇上笑道“哪有什么吟诗的人,许是朕听错了,朕这便自罚一杯。”
苗如英听皇上否认,又偷眼看皇后,见皇后也只是摇摇头,便不再过问悄悄坐下了。
良妃这厢才起身道“若是如此,但是臣妾也听错了,臣妾便借花献佛,把臣妾这份歆玗妹妹做的吉庆金鲤献于皇上。”
皇上道声好,便开始细细品尝,不曾想这鱼腹中竟不是鱼肉,而是鱼糜做成的鱼糕,不禁赞道“传说舜帝南巡,其湘妃喜食鱼而厌其刺,厨子便制作了“吃鱼不见鱼”的糕,所以这鱼糕又名‘湘妃糕’,如今歆玗做的这鱼糕,朕尝起来比那湘妃糕还要略胜一筹。”
歆玗微笑道“皇上谬赞了,臣妾只是效仿古书上的做法,这味道还差得远呢。”
众人各怀心思,好不容易等到宴会快结束,已经是接近亥时,高德胜犹豫问道“夜色已深,皇上可还是要去良妃娘娘那儿?”
皇上正色道“自然要去,朕看过轶铄便去景仁宫。”
承乾宫内,良妃刚刚坐定,正望着身边摇床里已然熟睡的轶铄,忽然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抚在自己肩上,她自然知道是谁,转身来,还是佯装惊讶道“皇上今夜怎么到臣妾这里了?”
皇上并不回答,示意高德胜带奴才婢子们都退下后,方才开口道“今夜冷宫的事,可是你安排的?”
良妃心中一惊旋即正色道“皇上若喜欢,自然可以借由大阿哥的出生大赦天下放了她出来,皇上若不喜欢,只管罚臣妾好了。”
皇上道“朕自然不会罚你,你这么做应当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证明冷宫里那人是清白的,否则她害的是咱们的孩子,你怎肯饶她。”
良妃见皇上这样说便松了口气,拿出前些日子歆玗送来的肚兜道“皇上你看。”
皇上接过了细细端详后才道“这看着像歆玗的手艺,一针一线却又更繁琐些,倒是像极了今晚朕在冷宫见到的。”
良妃道“皇上说的不错,这些都是臣妾孕中清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臣妾实在不信…”说道动情处竟有些哽咽。
皇上揽她入怀道“朕依你说的,放了她便是,其实朕也从未怀疑过清漪。”
良妃听皇上口中唤着清漪,抬起头疑惑道“皇上说未曾怀疑过?”
皇上道“恩,她可曾同你提过她父亲官位?”
良妃点头道“臣妾记得应该是鸿胪寺少卿只是个五品官,奇怪的是好像一直是个五品官多少年从未变过。”
皇上点头道“柳向严,他与先帝是莫逆之交。先帝年轻时曾去大理游玩,不慎跌伤,那时的清漪的父亲还只是个书生,那段时间刚好在清漪的母亲家借宿,夫妻二人每天白天不辞辛劳上山采药治先帝的伤,晚上同先帝饮酒谈诗。”
良妃又问道“那先帝何不给他升官,却又只是个五品?”
皇上道“清漪的父亲曾说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安稳,先帝便与他约好升官至五品便不再升,这样也省得在官场里去勾心斗角,但先帝曾赐他一块金牌,日后遇到若有什么困难,不论是先帝还是朕,都将全力以赴护他一家周全。朕自幼便于清漪相识,虽不常见面,但朕知道他不会害朕的孩子,朕送她入冷宫亦是想保全她,这些事太后也是知道的。”
良妃恍然大悟道“皇上圣明,臣妾还妄自揣测圣意,请皇上责罚。”
皇上微笑的看着她道“你们如此情深朕放她出来也安心些,这后宫的事朕不是不知道,日后必然还有新人进宫,朕或许也不能像如今这样事事顾虑周全,你与清漪还有歆玗,三人一起,朕放心些。”说罢低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轶铄又道“还有他。”
良妃点点头,缓缓靠在皇上胸前,心中温暖极了,这厚实的胸膛,若是能一直给自己靠着,该有多踏实。这样想着,却还是轻轻推开皇上道“时间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去皇后娘娘那儿歇息吧。”
皇上用力握了握良妃的手道“朕这便去,你也早些休息。”
夜色已经很深了,宫里除了几个守门的侍卫,再无半个人影,只有景仁宫的灯还亮着,皇后呆呆地坐着望向窗外,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直到一团明黄色进了宫门,才陡然清醒过来,赶忙出门迎上去嗔怪道“皇上若再不来,臣妾恐怕就要睡着了,臣妾还等着与皇上一同守岁呢。”
皇上轻声道“是朕不对,朕来迟了,这便就寝吧。”说罢兀自走到床前,让婢子们给自己宽衣。
景仁宫的灯终是熄了,皇上也已渐渐入睡。郭络罗氏却另在一侧难以入眠,她知道自己当上福晋如今又成了皇后,只是因为父亲高居一品的官职和辅佐先帝的功绩罢了,她也知道皇上对自己亦从未有过真正的爱,直到长公主舒悦的出生,才使皇上对自己的态度柔和了些,只可惜那毕竟不是阿哥,如今这后宫的美人儿越来越多,皇上对自己的那一点儿可怜的关心,怕是也要被瓜分干净了,绝不能这样下去!郭络罗氏心里发狠的想着,眼皮儿却渐渐有些发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