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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领导郑重将来市里视察。

华育中学是市里教育领域的一朵顶级奇葩,被列在视察之列。

由于林隐的自杀,给学校带来了负面影响。华育中学为了配合这次视察,挽回形象,不惜血本地粉饰校园。

学校大门口东倒西歪的盆栽,一夜之间就生机勃勃;林荫路上一些没有灯泡的路灯,灯光也骤然亮如白昼。

学校东面外墙严重脱皮,墙面龟裂如黄土高原。学校对此墙大力补修,由于墙面损伤太严重,无论怎样修补,依旧破烂。学校内墙因此对比强烈,看起来极为畸形。

学校的分班制度是二分之一等级制,好班和平行班。

好班的学生一向都比较听学校指挥,在领导视察期间应该不会做出有损学校形象的事。至于最差班十六班,学校给予其相应的特殊待遇:全体同学禁止跨出教室一步!

十六班在一处义愤填膺中,又无可奈何——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在这次视察中捅娄子,必将受到学校残酷惩罚,甚至被退学。

十六班只有一个人没有遭受到“禁止跨出教室一步”这份罪——云美岑。

美岑主动向学校申请成为学生代表,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为领导介绍学生的学习和生活。

学校经过讨论,认为美岑形象、能力、口才、气质在学生中堪称无人能及,是最佳人选。

学校领导一直没闹明白,当初美岑为什么坚持要读十六班,她这么一个人才在十六班简直是一大损失。

学校召集初一的小弟弟小妹妹,穿着校服,手持鲜花,站在进校大道两旁,高声欢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美岑面带笑容,站在依仗队前面,分外醒目。

学校校长带着大队人马,满面笑容迎接郑重的到来。两队人马亲切寒暄,欢声笑语不断。

郑重走到美岑面前时,与她握手。

趁学校领导不注意,美岑将一张纸条塞到郑重手中。

他有些诧异,看见美岑在眨眼睛,突然醒悟似的,把纸条捏在手心,装做没事一般,继续视察。

美岑面带微笑,既不做作也不紧张,回答问题都是学校领导爱听的。学校领导的脸都笑得像盛开的花。

当大队人马来到学校中心地带的时候,视察活动达到了高潮。

中央喷水池哗哗啦啦喷出绚丽的水花,开向天空!

真寺在十六班窗台,看得眼睛都木了!他从初一开始在这里就读,都从来没看到过喷水池喷过水,今天领导一来,就喷水了!——喷水池实在是太通人性了!

第二天一早,班主任叶谦与校长一起,神色凝重地走进教室。昨天领导视察学校时兴高采烈的神情,完全没有了踪影。

叶谦说:“昨天领导郑重来我校视察,不知是谁交给他一封信,反映学校存在的一些问题。这封信,今天被原文登载在全市所有的报纸上。按照校长的指示,我先把这封信念一遍。”

说完,拿出一份当天的《晨报》,念了起来——

尊敬的郑重叔叔:

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这封信是我们是华育中学十六班全体同学的心声。

十六班是华育中学一个最特殊的班级。这个班的学生,在家长的眼里,不是一个好孩子,在学校的眼里,是成绩最差的孩子。

我们承认,我们的身上存在着一些让家长和学校不能认同的东西,但这不是我们受到歧视的理由——我们认为,学校这样的分班形式,是对我们的歧视!

学校不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地方,而是教育的地方。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毫无缺点,学校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我们想说的另一个问题是,我们对学校的教育方式表示严重的反感。学校只用分数衡量一个人的好坏,把升学率当做教育的唯一标准。只有升学率高,老师校长就有高奖金,学校进行产业开发就有好的口碑,我们认为教育的宗旨存在偏差,需要对学校进行教育。

最让我们感到迷茫和困惑的是,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我们没有学习的乐趣,我们觉得学习是一种负担。我们就像学习的机器,我们认为认真学习就是为了满足家长的愿望,就是为了满足学校的虚荣。

其实,现在在中学里存在学生自杀事件,大学里同样存在学生自杀事件,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虽然自杀只是个案,但背后的问题却是普遍的。

这背后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呢?——一个没有目标、理想、信念的人,又如何走得更远?

目标、理想、信念,或许才是我们最渴望找到的。有了这些,学习才会快乐,人生才会有方向,知识才会变得有价值。

可谁来告诉我们,到哪里去寻找目标、理想、信念呢?

你能回答我们这些问题吗?

华育中学16班全体同学

郑重在这封信上批示:请各媒体原文照登。望学校,以及教育相关部门,就信中涉及的问题展开广泛的深入地讨论。

念完信,教室一片寂静。学生们都在猜测:校长肯定来兴师问罪了。

真凌侧过头,用问询的眼光瞄了一眼云美岑:“这件事,肯定是你干的吧?”

美岑毫无表情,撇了撇嘴,抬了抬肩。

校长终于开口说话了,脸上的一丝笑容明显是挤压出来的。

他说:“同学们,你们反映问题是合理的。当然,先把问题反映到学校,就会更合理些。我到你们班来,不是来追究责任的。而是按照领导郑重的指示,与大家一起,就信中提出的问题,展开讨论。望大家畅所欲言,学校会在以后的工作中,逐步改善。”

“轰”的一声,所有同学绷得紧紧的神经,齐刷刷地松驰下来。喧闹随即肆无忌惮地响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学校发生了很多事情。

学校做出一个新的决定,将解散十六班。十六班的同学根据自己的自愿,被分散到同年级的各班去学习。

同时,在学生会的组织下,学校向全校学生征求意见,制定一份新的学生考评体系。

林隐班上的几个同学,到他的墓前献上了鲜花。几个同学失声痛哭,他们说,要不是他们的歧视,林隐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在市教委的帮助下,学校聘请了国内外著名的教育、心理等问题专家,建起了“青春悄悄话咨询室。”

一个周末的下午,夏琪邀约林澈、真凌、美岑、郭梓辰、冰洛、迟尚、真寺、王寒、丁敏、韩靖丽、李蔷,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夏琪抱着“忧郁的熊”,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又一条街。

跟随着夏琪的步伐,大家好像在万花筒里穿行。周围的景色越到后面,越显得荒凉。

在穿过一个狭窄的小巷时,夏琪激动的脸上一下黯淡下来。

“可再过一个星期,它就要被一个房地产开发商破坏了。”她想起林隐说过的话。

夏琪不安地前进,她祈祷着林隐的话不要成真。

一束光透过来。

他们走出狭窄的小巷,看见了宽广的海洋。

一瞬间,大家被这里的景致完全惊呆了。

安静的海洋,细小的海浪拍打着岸边。淡蓝的天空和海面默契地呼应。白色的云安静地游走,它们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真是十分美丽的海。”大家欢呼着。

“不是海,是湖,哦,无论海、湖都无所谓,它还在,真是太好了!”夏琪说。

林澈看着夏琪,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夏琪说:“我还以为这里被房地产开发商破坏了。”

林澈听夏琪这么一说,回想起了什么,说:“我记起来了,有报道说某个房地产开发商违规开发,遭到政府部门取缔资格。可能就是指这里吧。”

夏琪的神色凝重起来。他对大家说:“这个地方是林隐带我来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穿过那个又窄又长又黑的小巷,让我联想起成长的艰难过程;看到眼前美丽的景象和飞舞的蝴蝶,又给我充满希望的信心和力量。”

大家相视一望,坚定地点点头,所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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