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来医院,大概有几年了。”他似乎感觉到我的疑惑,解释说。
我想问他是眼睛的缘故吗,可是我怕伤他的心,终没敢问出口。
“你看到我的眼睛蒙着纱布吗?”
“嗯。”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日子长了,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最后就这样失明了。当时我感觉我的人生到了尽头,世界离我越来越远,可是我的亲人并没有放弃我,看到他们日日夜夜为我而担忧,我害怕,害怕自己再没有机会看见自己的亲人。现在我终于有复明的机会了。”他好像忘记自己失明的痛苦,只是在等待光明,一脸兴奋地说。
我知道他现在虽然说的很轻松,可是他当时一定生不如死。
“我可以体会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也是生病的人。我明白病的痛苦,也明白亲情的重要。”
“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也是第一个肯愿意听我心事的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一想到他看到我的样子,是否大失所望呢?
“那你想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我有所期待地问。
“我猜你说话那么温柔,你一定是美丽善良的女孩。”他情不自禁地说。
“那希望你一直保持这样的想象。”我假装开心地说。
阳光明媚,刺眼得很,我一直陪着他感受阳光。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开心的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几乎每天呆在一起,谈论我们年轻的梦,笑声充满着我的生活,也充满了他的生活,原来生活可以这样生活的,活着真好。虽然我知道这快乐的日子将会随着他眼睛复明而结束,可是我还是愿意陪着他,哪怕只是一分钟,不是有句话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吗?”
时间总是这样,要它快时它慢,要它慢时它快,毫不解人意。
“我明天就可以拆纱布了,我想我第一眼可以看到你,是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希望在以后的日子,你也可以在我身边。”陈东握住我的手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笑着说。
“是啊,我真的替你高兴,你等这一天等得很久了。”我压下内心的痛苦强装欢笑地说。
可是,我的眼泪却止不住流下来。
“你怎么啦?你不开心吗?”陈东察觉我的不异,关心地问。
傻瓜,难道要我告诉你,我就要出院了,我们之间可能再也无法见面了。
“不是,我是替你高兴而已。”
算了,我只是你寂寞时候的一个过客,让我在你心目中留有美丽的想象吧!
“对了,你在哪个病室呢?我在303。”
他竟然在我隔壁。
“我在306。”我欺骗他说。
原谅我,我不想破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终于到了陈东擦纱布的那天。
我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真是心如刀割。这样离去,我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你呢?
窗外景物一片凋零,我心里也是凋零。
“爸爸,你等我一下。”我没等爸爸回答,已经跑向303,我知道如果我不去见他,我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他。
我满心期待,却看到病室一个人影都没有。
原来陈东早就拆好纱布了,他也一心想看到我,跑到306,他怎么会找到我呢?
其实陈东见过我,只是他想不到这么胖的女生竟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也许有句话说的对,我和陈东的最遥远距离是我在他的身边,他却不知道我爱他。
跟过去道别
冬季,是妖娆美丽的季节。腊梅水仙,还有那寒冷中渗透着温煦的阳光。这是一个容易感动的季节,一个在灵魂深处镶嵌香甜回忆的季节。飘飞相思的思绪,令人遐想起圣诞蛋糕上的草莓的甜美滋味。
生涩的微笑在寂静的夜空中盘旋,好似一个无助的幽魂在微微呻吟,我端着咖啡杯,站在阑珊的灯火下,一任刺骨的寒风针刺着我苍白的皮肤,冰封着我死寂的心灵。
冬季的午后,我仰望天空,看见孤独在背后把我追赶。枝头已无枯叶残留,我的希望也已苍白得失去光泽。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我喝着的咖啡,已经冷了。再也咀嚼不出那丝丝的甜来。剩下的,只有粘稠的苦涩。弃之可惜,我无法把这咖啡杯连着你一起丢出窗外,丢到没有阳光的黑夜荒漠。因为,留在我齿颊间的芬芳余香,兀自带着你的微笑在向我蛊惑。
天空透着一泓幽白,我却似乎看见那黑白不明的混沌组成的十字架,犹在滴着暗夜的血。我总会在静默中睡去。睡梦中的你也总会在某个时刻敲打我麻木的神经,延续我破碎的灵魂。默默的追忆,总像一串串的肥皂泡,在阳光下绚烂,消失。意识渐渐模糊,呆滞的目光在烟草的包围中开始疼痛。自梦中惊醒,我歇斯底里,为我心中沸腾的躁动,疯狂的血流找寻迸发的所在。我的微笑,曾阳光般灿烂,如今却躲在黑暗的角落低低啜泣。一个吻,一滴泪,如今都悄然埋葬。总在迷糊中看见冬夜的宁静,映着柔和的月光,仿佛下凡的天使的羽翼。我祈祷,祈祷冰冷的夜里有那炽热的泪花。闪烁如满天星辰。
凌晨五点,我充血的眼睛仍然没有停止对灰白的天花板的幻梦,耳旁仍然响着莫扎特的《安魂曲》,幽忧的大提琴吱吱哑哑的音符行云流水般贯穿了我,却并不能把我带离痛苦的深渊。无法安抚我受伤低迷的灵魂。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一切都在弥漫扩散,仿佛僵冷的雪山雾霭。
迷茫的冬夜,谁在朦胧中把我呼唤,什么在碎裂,清脆如破碎的水晶。于深夜用文字追悼过去的光华,呼出体内即将腐朽的气息,蒸腾心灵冬季潮湿的冷,得以片刻的宁静。
跟过去道别,在这个没有童话的冬季。
我一直站在被你伤害的地方
{1}我给自己的电脑换了新的桌面,游戏里的劳拉拿着枪坐在台阶上,脚的附近有一只蝎子。我笑着告诉寒这就是我梦里的样子,随时准备冲锋陷阵,还有一只蝎子做我的守护神。寒只当我是在开玩笑,摸摸我的头说你快吃你的冰淇淋吧,不然化了。我可以猜想的到他会不相信的,他是个现实的人,不相信命运不相信轮回。我只是他的宝贝,是的,宝贝。寒把我当作孩子一样地宠着,给我买很多很多的冰淇淋陪我去看动画片去坐缆车。琪琪说有两个泱泱,一个是寒的宝贝,一个是皓的宿命。
她这样说的时候,我会抓起枕头向她丢过去然后说我不是谁的,我只是我。
去年我十八岁的时候妈妈哭着对我说,这年头谁离不开谁,骨子里都透着自私。
在我的眼里,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我这样说倒不是因为爸爸人到中年了却喜欢上了妈妈以外的女人,我只是觉得她嘴里说着谁离不开谁的时候脸上那痛苦绝望的表情很悲哀。他们没有打闹没有争吵只是冷战,我也渐渐习惯了家里冰冷的气味。我想告诉他们,离婚好了。
用别人的话说,我就是这样没有感情的人,但是似乎我比当事人更清楚怎么样才对彼此都好。和妈妈一起去酒吧的时候遇见了皓,他是乐队的鼓手,人少的时候他会下来和妈妈聊天。妈妈对我讲她是为了证明自己仍然有魅力,皓就是证据。我端着红酒在沙发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其实对于我妈来说,他还是孩子,大概比我大六,七岁的样子。他讲话时会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微笑的时候嘴角带着隐隐的邪气,穿格子衬衫,发旧的牛仔裤,但是浑身透出成熟的气息。妈妈和他说话的时候会不时地笑出声,然后看看黑暗处的我,之后,转过头继续和皓闲聊。
皓和爸爸一样是天蝎座的人,星座书上说天蝎座的人知道什么是自己最爱的,懂得如何对待爱情。
但是皓不喜欢我妈。这是我心里的想法,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这样感觉。皓后来告诉我说这就是宿命,我们永远找不出原因来解释。
{2}只有皓对我讲宿命。
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个镇子里的人都很迷信,所以街上算命的人特别多。妈妈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把我推到一个瞎子的面前让他摸着我的手和胳膊算命,那个连眼敛都没有的人对妈妈说这个孩子会在成年的时候找到工作,几乎没有坎坷,但是永远不可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生活。
回家的路上妈妈说那么你是考不上大学了,那么早就有工作了。
那天爸爸带了那个女人到家里来,妈妈拉起我冲到门外,她对面的司机说了皓所在的酒吧的名字。她喝了很多的酒,最后终于撑不过吐了皓一身的污物。是我和皓一起把她扶回家的,爸爸和往常一样没有留在家里。看她沉沉睡去之后我在客厅对皓说把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找件干净的换上,我看着他进了浴室然后去爸爸的房间找衣服。之后我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头昏昏的像瞌睡了一样,为了陪妈妈我也喝了不少的酒。
一会皓就清理好了,穿着爸爸白衬衣的他在月光下就像是由贵笔下的天使,我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直到说好了我该走了,泱。听到他叫我泱的时候我出现了幻觉,梦里那个模糊的影子也是这样叫我的,那一刻我以为皓就是那个影子,我紧紧地抱着他,叫他不要离开我。
皓摇我的肩膀我才清醒过来,我说对不起我今天喝醉了。皓在上车的前一刻还在用担心的眼光看着我,车子开走后我跑到浴室去用冰水泼脸。怎么刚才的皓和梦里的影子那么像呢?夜晚那个影子温暖的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不要哭我会永远爱你,但是他还说他必须离开我,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3}
七月,阳光炙热明亮。我中午的时候跑到皓那里去喝葡萄酒,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习惯了,皓。
他只是替我往杯子里添酒,一句话也不说。我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会现在到这里来呢?他笑着拿过我的酒杯,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在等你告诉我。我只有无奈地笑,他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我告诉皓说我爱上了一个影子,而且我失恋了,今天中午他对我说他要走了,永远不再相见。皓在看着我的眼睛1分后说,泱,我带你去个地方。10分钟后我和皓站在了一段废弃的铁轨上,而这截铁轨被建在一长段高高的土坡上。任何东西,都是需要依托的。
皓低下头和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挡住了射在我脸上的阳光,然后他把我抱在怀里,我闻到了他身上烟草的香味,这种味道给我温暖的感觉,和梦里那个影子给我的一样。我想要一直这样呆在皓的怀里,闭住眼睛享受这样子的温暖,直到死去。但是没有谁离不开谁,生死诀别也是离开,终究要分开的。
站在路边等着坐公车回家的时候我想念着皓的味道,看见柏油路在阳光下发出亮光,很久以后这日明亮阳光下的柏油路变成了我脑中定格的画面。
爱会变成一阵风
1999年的夏天,窗外的蝉鸣激烈,你在座位上看书,安静得好象只剩灵魂陪伴。
苏城,你定不曾察觉你身后的我,望向窗外,再望望你有些落寞的背影,生出几许心疼。
三个月前你还是个不谙事的少年,不羁骄傲无所畏惧。
你书念得很糟糕,却打一手好球,总有女孩子在你身后呐喊,而我,却在心里为你呐喊不敢出声。
你的笑容就像七月的阳光一样猛烈,绚烂得叫人睁不开眼,可是,此刻,却统统消失不见。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你失去了你最爱却最愧对的母亲,她临死对你说的那句话,就是好好念书。
这些,我都知道,因为我的妈妈,就是你妈妈的主治医生。
我看你一点一点消沉下去,面色苍白,神情忧郁,你拼命地念书,不与任何人对话,孤独得就真的好象是个真空里生活的人。
“喂,苏城。你需要之前的英文笔记么?”我鼓足了勇气,用细如蚊呐的声音问道,可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你还是听见了,你回过头来,望着有些仓促的我,微微地却生硬地点了点头,我的微笑有些勉强,却在你伸出手接笔记时,面色微微一红。
苏城,你不会知道,我喜欢你足足三年,那是一个女孩子最青涩,亦最宝贵的三年,统统拿来仰望阳光一样的你,虽然不是照射我一个人,却叫我温暖无比,却无处诉说。
那些被青春期的我珍藏的阳光笑容,此时却不见了,我显得比谁都着急。
我看你重新面向我的有些苍凉的背,心里亦是荒凉无比,却无从开口。
“喂,你可以替我说说这几个单词么?”
突然回头的你,叫我措手不及,惊慌失措,亦受宠若惊。
局促地为你写下单词,心跳莫名地加快,回头没有看见你的笑容,心里好生失落。
“这个单词念hope,希望的意思,我们的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只要敢努力,什么都不要怕,于是,就有了这个词,brave,勇敢。”我的声音逐渐响起来,看到你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微微的光芒。
你喃喃地像是在对我说,hope,我还会拥有它么?
生怕同班几个月后的你,还不记得我的名字,便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着。
李薇。
苏城,我叫李薇,你能不能,微笑地叫我的名字?
那个夏天的午后两点,总是我们约在教室里,渐渐熟稔的我们,变得不那么拘谨封闭,只是,你的笑容依旧很少很少。
安静平和的气氛,爆发于一碗鱼香肉丝炒饭。
我看到你渐渐压抑不哭出声,最后所有坚强的盔甲都被那些悲伤所击破,你抱住肩膀,脆弱得就好象一碰就会碎掉。
你说,李薇,我妈妈……以前常常做这个,她去世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鱼香肉丝炒饭……我再也没吃过啊。
天知道,我是多么地想要拥抱眼前的少年,而我压抑住内心与他同样的悲伤,我说,苏城,她没有离开。她永远都在。因为她是如此不放心你,你是她最爱的人。因为舍不得,她会变成一阵风,帮你吹干脸上的眼泪,为你吹来鱼香肉丝炒饭的香,一直都不会离开。
“苏城,你来看。”我走到窗外,苏城愣了一下,跟随过来,我指着被风吹动的树叶,你听到了么?苏城,你听到那些声音了没有,你妈妈,在说我爱你。闭上眼睛,你听到没有呢?
苏城怔怔地望着我,许久,他闭上了还含着眼泪的双眼。
许久,他睁开了双眼,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说,李薇……我真的听到了。
我亲爱的少年苏城,真的听到那些来自天堂的最爱的人的声音了么?
只是他终于不再用忧郁绝望的声音与我说话,他笑着对我说,妈妈在看着我,我不能哭,我不能哭,我是世界上最坚强的男子汉。
2002年的高考,问题少年苏城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重点大学。
他带我奔过原野,朝着天空喊着,耳朵边,是微微的风似母亲的手温柔抚摩,妈妈,就是这个女孩子,帮我听到了你的爱!
那一刹那,我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在6年前,我的父亲离开了我和妈妈,那时候的我,就和苏城一样无助绝望,妈妈告诉我,爸爸变成了一阵风,用风的方式来继续爱我。
那一个晚上,我听了整晚的风声,终于听到了爸爸的爱。
苏城,我们都不曾失去谁的爱,只是,换了一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