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犹豫片刻,终于咬牙说道:“小人名叫朱桦,原来家在淘沙河边的丰林县。本来家中种着几亩薄田,虽不富裕,但生活也还过得去。不想,两年前一场洪水,小人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冲得干干净净,好在一家人都逃了出来。可是从此小人家境一落千丈,变得一贫如洗。在家乡实在混不下去了,听说历城较富裕,于是小人全家只好来历城讨生活。”
“这么说,你家现住在历城?”楚风问。
朱桦点头:“小人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五个弟妹。最小的妹妹今年才四岁。可怜几个弟妹每日缺衣少食,饿得直叫唤。父母老迈,小人只好在历城满大街地找事做。前一年,还能找点零工做做,赚点生活费用。但是这一年,随着来历城的逃难者越来越多,在历城已找不到事做了。小人只好去临近的镇上碰碰运气。可是,赚来的钱仍是不够一家老小开销。小人有时实在没法,只好做点没本钱的买卖。”
“什么是没本钱的买卖?”田小果好奇地问。
石勇笑了:“就是抢劫。”
田小果哦了一声,显得颇为受教。
“那个,朱大哥,如果不介意,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吧。”田小果提议。
朱桦面有难色。
“怎么,不原意?莫非你刚才讲的全是假话?”石勇冷笑。
“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朱桦苦笑道,“小人的命就在几位的手上,岂有不敢听从的道理?只是小人家中破败,怕委屈了各位。”
“我们又不是去你家做客,只是想去看看你的家人,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田小果含笑说道。
朱桦看着她天真的笑靥,心中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居然要抢她的钱财。
众人随着朱桦,沿着高低不平的石子路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座破烂的茅草屋前。
那茅草屋座落在历城的最北边,已是郊外。茅草屋顶铺着稻草,墙壁是用竹蔑糊上泥浆制成了,一到雨天,可想而知那屋外大雨,屋里小雨,墙壁土块脱落的凄惨情景。
田小果走进屋内,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
屋里视线很暗,依稀可分辨得出墙角有张由砖块垒成脚,上面铺着一块破门板的床。床上铺着稻草,一个头发灰白,面容枯槁的老妇人躺在那里,不时呻吟。
田小果环视四周,称得上是家徒四壁,几个高矮不一面黄肌瘦的孩子畏缩在角落,露出一双双胆怯的目光,恐惧地看着进门来的几人。
“二弟,三妹,四妹,我是大哥,我回来了。”朱桦望着他们,眼底发涩,柔声说道。
几个孩子这才放下戒心,一窝蜂地涌上来。
“大哥,你这次带了什么来?是不是馒头?”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大的孩子急切地问道,几个孩子一双双圆圆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朱桦。
朱桦无语。他这次出门可说是一无所获。
望着一张张满受饥饿摧残的小脸,还有那一双双因希望而点燃的眼睛,田小果只觉胸口郁闷疼痛。她走到那孩子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小弟弟,你大哥当然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了。只不过,他拿不回来,所以呀,想叫你们一起去酒楼吃。”
楚风看向田小果,脸上现出感动的神色。
朱桦满脑惊愕,感动溢满他的眼眶。
几个孩子顿时欢声雀跃起来。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女孩拍手叫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吃大餐了。有肉吗?有鱼吗?我们可以吃到吗?不再是馊菜和变黑的馒头吗?我们真的可以吃到这些吗?”
“都可以,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吃到!”田小果重重地点头。
孩子们兴奋得又叫又跳,象是过节一样。
他们没问她是谁,与他们的哥哥什么关系。在充满诱惑力的美味面前,他们已顾不上对这些好奇了。
众人感受着孩子们单纯的快乐,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然后,他们一起看了看床上的老妇人,她是朱桦的母亲。她老眼昏光,已看不清自己的儿子了,但是母子连心,她能感受到她的大儿子回来了。她昏涩的眼睛大睁着,嘴里直叫唤:“是大桦吗?是我的大桦吗?”
朱桦伤感地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是,娘,是不孝儿回来了。”
没多久,一个佝偻的老人走进屋来,看见朱桦,很是高兴,但对田小果三人的出现内心充满了惊讶和不安。
三人和朱桦一家又说了会话,然后走出来。楚风掏出碎钱,叫来朱桦的大弟,让他去请城里的大夫。那孩子名叫朱松,感激得哭了起来,一溜烟就跑去叫了。
大夫来了,起初神色很是不屑,大概是看见朱桦家是个贫民窟。直到田小果拿出一片金叶子,他才眉开眼笑,开始认真为朱桦母亲诊治。
“多年宿疾加长期的营养不良,所以卧病在床。没事,老夫开个方子,你们照方抓药,按时服用,好好调养,过段时间就会好的。”那大夫从出诊的药箱中掏出笔墨,刷刷刷写下一张药方。朱松眼明手快,拿起药方兴冲冲地就朝城里跑去。
“这孩子,挺机灵,不错。”石勇赞道。
“我这个小弟,虽只有十四岁,但挺懂事。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都是他照顾着弟妹。”提起自己的弟弟,朱桦一脸骄傲。
石勇取笑他:“要不是他叫你大哥,我还真看不出你们是兄弟。你看,你大弟长得眉清目秀,可是你却长得獐眉鼠目,形容猥琐,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
朱桦无话可说,只得讪讪地笑着。
田小果却有些不以为然:“虽然朱大哥长得不好看,但也不能就因此说他不是好人呀。好人又不会将好人两字写在脸上。”
朱桦感动莫名,连声说道:“小人真是该死。这位大侠说得对,小人确实不是好人。但是小人保证,从此后洗心革面,再也不做亏心事了。”
楚风笑道:“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们一番心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