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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位于南京城东南方的青龙山,山上早就已经下起了雪。

昨天下午,阿伟带着最后的希望,踏上了从新州前往南京的飞机,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在南京市降落了。这几乎是他感觉到最为紧张,也最为期待的一次旅行,他完全没有游玩的兴趣,而是为了搞清楚这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当然,他最希望的还是在旅途中发现晓晴的踪迹。昨天的机票是在机场临时买来的,而且航班晚点,所以到达南京之后,他匆匆忙忙赶到市区。因为已经是期末了,又没有太多的钱,所以他根本无法到旅馆里休息,而只能在大街上凑合一宿。这张机票是他用剩下几天的生活费和回家的路费买来的,现在,他几乎是身无分文了,可他并不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感到后悔,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在平时阿伟是绝对不会舍得坐飞机旅行的,可现在他并没有别的考虑了,他只想要快点来到这个地方,把他想要发现的东西找到,况且全国的交通已经因为暴风雪而几乎瘫痪了,他要想回家也是几乎不可能,他本来也打算就在学校里度过这个冬天。

可是,他要如何从这里回学校呢。

阿伟并不打算考虑这些了,他奋不顾身地来到了这里。他应该会永生记得昨夜,自己是如何瑟缩在城市里的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取暖,又是如何在暴风雪的城市中战斗了一夜,当他感到最绝望的时候,就拿出那个手机,翻看里面的短信,这样,他就可以在寒冷中坚持下来了。

今天一早天刚刚亮的时候,阿伟就急急忙忙赶到了车站,一阵长途奔波之后来到山下,而眼前的雪景使得他有些畏惧了。不知道大雪是否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埋藏起来,不让世人去揣摩和发现,也不知道这雪是否在向着世人预示着什么,总之,阿伟只是沿着崎岖的山路盘旋而上,周围本来茂密的林木此时都已经布满白雪,片片之中蕴含着独特的魅力。如果是在平时,能够叫上几个朋友,带上烧烤的用具来到这白色世界,那么肯定将会是一次惬意的旅行,可现在却不可以有这样的好心情了,阿伟需要在这冰雪世界里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进山的道路是他事先在网上找到的,一边打听一边前进,据说现在他所走的道路就是当年的川军进山的道路。大约是中午的时候,在山崖深处他终于看见了一户人家,于是赶紧走了过去。

那栋房子是绝对的独门独院,而且规模不大,就坐落进山的道路旁边,背后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阿伟在门口看见一位独自休息的老人,他走上前去说明了来意。一打听,原来他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山民,自小就从来都没有下过山,今年早已过了九十。看着他那张因为衰老而显得干枯瘦弱的脸,阿伟十分相信他就是这大山深处秘密的守望者。

老人的健谈出乎阿伟的意料,他并没有因为眼前是一个陌生人而显得保守,他告诉阿伟自己的儿女和配偶早就已经去世,而孙辈们都还在山下劳作,所以这几天就只有他一个人独守于此。由于老人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而且这里历来都是战争的场所,所以老人谈起战争的故事则是惊心动魄、津津有味。

可是,当阿伟问道关于那支川军失踪的事情的时候,老人却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什么川军在这里失踪,他们不是战死,就是被打散了。”

“那么,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哎,当年的川军一个师,作战是最英勇的,可是装备最差,又被别人暗算了,所以在南京城下就几乎全军覆没了,最后只一个团逃了出来,一直逃到这山后面。”老人想了想,继续说,“那个领头的团长叫伍新华,他见部队已经没有弹药了,再往前日军已经封锁道路,不可能继续跑出去了,他不愿意全团都死,所以叫部下全部都散了。”

“散了?”

“是的,我根本没有听到过失踪的说法。”

“那么,这些东西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世代居住在这里,小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些事情。当年,就在这附近就住着一个老川军,就是当年部队解散后留在这里的,也没有别处去,就被老乡收留了,很多年前的时候,这样的老兵在这里还住着很多,不过渐渐的有的走了,有的去世了,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如果你三四十年前来,还能见到他们中的大部分。”

听了这样的描述,阿伟感到很失望。既然没有失踪这回事,那么自己来这里找那个柏拉图暗示的时空隧道又有什么意义呢?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阿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耷拉着脑袋。可是,当他再一次拿出晓晴留下的手机的时候,他的想法突然变了。

“对了,全团那么多人,为什么就见着几个老兵啊?那么多的人总不可能都居住在这里啊,那么其他的人呢?”阿伟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他只是觉得总要给晓庆的失踪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于是,他重新振作起来,辞别了老人,继续踏上进山的道路。

越往大山深处前进,道路就越发狭窄艰险起来,疲惫不堪的阿伟渐渐有些吃不消了,从一条小路上去之后,他只有借助着树枝,并且依靠双手攀爬而上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伟感觉到山上开始起雾了。渐渐的,浓雾遮挡了他的视线,使得他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不过,他也无法退回出发的地点,只好硬着头皮前进了。

突然,在浓雾的尽头,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出现了。阿伟定神一看,是一个洞穴的入口,他没有多想,赶紧向前搜索,终于,他站在了山洞前面。这山洞隐没在崖壁上的树林中,洞口有积雪,大概是从树上落下的,洞口也很大,似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洞穴。

这里,就是阿伟千方百计要寻找的地方吗?

阿伟回头望了望,来时的道路已经被浓雾笼罩,而肉眼也已经完全不能发现它了。不过,阿伟也不打算回头了,他决定继续往前,找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走进洞穴,里面似乎很深,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越往里面去,光线越黑暗,几乎看不见前进的路。

阿伟有些害怕了,他停住了脚步,望着黑漆漆的深处,打算转身回去。就在他朝着洞口方向望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身上刺痛,有一种麻木的感觉,这感觉像是一股电流,一下子击倒了他。顿时,他脚下发软,全身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他努力抬眼望去,洞口方向有神奇的亮光,可那亮光倒不像是阳光穿过雾气照射进来的,他感觉到精神有些恍惚,紧接着,洞口的亮光逐渐模糊,开始变小,最后终于消失了。

“天啊,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阿伟几乎是惊叫出来了。

山峦,积雪,森林,还有那个神奇的洞穴,都在一瞬间统统消失了,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可此时好像已经是晚上了,月亮高高挂在天空,周围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了一点响动。

阿伟正趴在地上,他抬起头,活动了一下双臂。他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块荒地,好像并不在山上或是山间的某个地方,而是在一块平原上面。这里四周没有任何建筑物,当然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一时间,他感到十分困惑,决定先从地上爬起来,再到处去看个究竟。就在他准备起身的一霎那,一个动静从不远处传来。

阿伟警觉地重新在地上趴好,他往有动静的地方看去。不远处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正走在前面,而男人跟在后面。阿伟觉得很好奇,便朝着那个方向仔细看过去,天很黑,既看不清男人的脸,也看不清女人的脸,不过有一点却给阿伟的印象很深,那男人的个头比女人矮了一截,而且,男人的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布袋,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栋早已倒塌了的房屋前面。

“布袋?黑色的?”阿伟的心里一惊,一丝不详的预感席卷了他的全身,像一张网一样束缚了他,又像是一阵闪电,一下子就击倒了他,使得他趴在地上,想要动弹一下都不可以了。恐惧使他不得不尽量屏住呼吸,而他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热,汗水顿时就从脊背里冒了出来。

突然,砰的一声从那边传来,阿伟紧张地注视着那里,原来,男人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犹如手枪的东西,在夜幕的映照下黑乎乎的,而那个女人早已不见了,似乎应该是倒在了地上。

接着,男人蹲了下来,他似乎正准备俯下身子去搬什么东西,接着,他感觉到不方便,于是放下了身后的布袋。之后,一个女人的身体被他搬了起来,平直地放在了地上。那男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拔去女人身上的衣服,一层层,一件件,他把所有衣服都扔在了一边,然后走向了那具一丝不挂的女尸,他从大布袋里取出了许许多多的小布袋放在地上,之后,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件更大的工具——像是一把锯子——蹲在地上开始工作。

“天啊!”阿伟的眼睛瞪大了,他看见那男人正在肢解女人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人似乎已经完成了工作,他有些累了,于是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他再一次蹲下去,把那些已经切割好了的残肢装进布袋里封好。

阿伟感觉到心脏就要破裂了,虽然看不见,但他却可以想象那男人面孔的狰狞。

男人把所有的布袋都堆放在了一起,接着,他用垮塌的房屋上残留的木头埋住了这些布袋。等男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之后,他才满意地来到了那堆衣服前,划燃了一根火柴。

衣服烧着了,火光冲天,映出了男人的脸庞。

“天啊!那不是……”

阿伟摸了摸羽绒服的口袋,晓晴的手机还放在那里,他不敢去想象手机上那段视频里的内容了。

火光很快就熄灭了,男人的脸重新淹没进了黑暗中。

宿舍的门开了,正在忙着复习的刘雪被吓了一大跳。

“呼,吓死我了!”阿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怎么回事啊?你最近是怎么了啊?怎么总是不对劲儿啊!”在功课紧张的时候,刘雪很讨厌这样的打扰。

“天啊!吓死我了,真的是吓死我了!”

“什么啊,什么那么可怕啊!”

“呼,要命了啊!”

“什么要命了啊!我看你啊,天天这样往外面跑,真的是要出人命的了。你真到吗,今天晚上正好是‘新州大学’碎尸案的二十五周年纪念日噢!”

“什么,什么‘碎尸’?”阿伟的心又紧了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不过,这样的陈谷子烂芝麻也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我也是知道一个大概,也不是那么清楚了。二十五年前的今夜,一个新大的女学生被杀了,地点好像是离学校不远的一处废弃建筑物,听说那里是一片荒地,上面有一栋已经被拆除的民居。后来,有人就在这栋民居的旁边,发现了几个黑色的布袋,结果里面装着的就是一些已经腐烂了的残肢和头颅。当时在那个地方发现这些黑色布袋的时候,里面的残肢和头颅早就腐烂了,是后来有人报告学校里有学生失踪,一调查发现就是被害者,结果被害人正好就是二十五年前的今天失踪的,所以大家就把今天定为那个女生的被害日了。哎呀,都是说说罢了,这个案子到今天都没有破,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干的好事,反正听说当年的抛尸现场应该就是杀人和分尸的现场,不过那地方早拆了,已经盖成高楼了,哪里还能破案啊,真是的,留着吓唬人去吧!”

“我的妈呀,真是太可怕了!”阿伟脸色苍白,神情慌张。

“好了,这些事情我也是不太清楚的,就知道这些,你也不用多想了,赶快复习吧,明天还有一科考试呢!”

“天啊!”阿伟还在自言自语,他走到了宿舍外面,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这一夜,阿伟哪里也没有去,他就蹲在宿舍外面的走廊上。他真的无法理解自己在这所学校里所经历的一切,从一开始,这似乎就是一个传奇,所有的离奇、诡异、悬念和恐怖故事都被他一一碰到。在来这里之前,他还只是个单纯的大男孩,来到大学里也跟新生们一样,浑浑噩噩,不知自己应该干什么,或者偶尔为自己被分进了一个最垃圾的专业而苦恼,最后下定决心要转入一个热门的专业,可是,命运却并不允许它这样平庸,命运让他看见了人间无法看到的神秘力量,却在同时剥夺了他一般人的生活乐趣。

这一夜,他只有用痛苦来释放自己的压力,他不知道在自己身上还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即使他畏惧也没有办法避免。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了,而是一个和神秘为伴的人,似乎更是一个被打开了天眼的圣人。他必须用一只不一样的眼睛去看待世界,思考自己和世界的关系,从而化解那些令人困惑的神奇。如果说几天前还不知道自己留在学院里是否只是为了晓晴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绝不是仅仅为了这了。

这一夜,他下定决心要改变,就像晓晴曾经告诉他的那样:一个人并不应该在乎自己拥有什么,而应该在乎自己看到了什么,自己想到了什么,只有了解永恒,才能接触永恒。他不仅仅要向那些未知挑战,还要向着自己心中的未知挑战。

这一夜,阿伟陪伴着楼顶墙上的灯度过了。

第二天的考试之后,还没有从惶恐和疲惫中恢复过来的阿伟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来到机房,他准备例行查看一下自己的电子邮箱。像往常一样走进大门,穿过盘旋而上的楼梯,他来到了一台已经空出的电脑面前。他毫无气力地打开了按钮,可就在那一瞬间又几乎从座位上摔了下来,他强迫自己稳定了情绪,之后,他按部就班地打开了网络连接,进入了电子信箱界面,那里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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