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飞奔了多久,只记得天渐渐黑了下来,只觉得浑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头重重的,肺部刺痛难忍。
“小兔子,小兔子……”黎宸一路追着我,见我停了下来,忙按着胸口拼命的喘气,断断续续道:“小兔子……你别跑了,我,我实在追不动了……”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涩涩的没有一滴泪,心口向被掏空了般空落落的,微凉。
黎宸心疼的望着我,眼底漫着说不尽的悲伤:“芸熙,难过就哭出来吧,别这样……”
“他明明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哭……”我一瞬不瞬的盯着黎宸,但视线却找不到一点焦距。
黎宸缓缓叹了一口气,道:“那我陪你找他。”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继续漫无目的狂奔,我也不知自己到底要跑去哪里,只知道我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心就会被无尽的恐惧包围,只有这样拼命的逃离才能让我觉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夜色越来越暗,我始终不敢停下脚步,黎宸也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
当天空再次泛起一丝微光,我终于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地上。心里压抑的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我紧紧攥着双拳,指甲将掌心刺得血肉模糊,我仰头想歇斯底里的大喊,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芸儿”
我怔了怔,缓缓回过头去,一抹墨发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那么惑人,染澈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望着我,深邃的双眸熠熠生辉。他浅浅的笑着,缓缓向我张开了双臂。
我揉了揉眼睛,他依然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我。
泪水终于止不住得冲出了眼眶,我想站起身来扑进他的怀里,双腿却抖得承不起一丝重量,我咬着牙慢慢向他爬过去,每一步似乎都承载了万般心痛,将我蹂躏得残破不堪。
染澈轻轻抱住了我,没有多余的言语,而正是这样的静谧让我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拼命摇晃,心似被绞碎了般,泪如泉涌。
染澈轻轻拍了拍我的背,眸子里依旧满是宠溺。
我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的捶打着他,歇斯底里的低吼:“染澈,你这个混蛋!你一定是和哪个美人躲起来逍遥去了吧?还骗我说你死了!别以为我会就这样原谅你!我一定要把你打成丑八怪,看谁以后还会喜欢你!”这样你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了吧?我好想你,你知道么?我好想你……
“芸熙,你的手都流血了,别打了。”黎宸抓着我的肩膀,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我愣了一下,再抬头看去,眼前的古树上满是猩红色的血迹。
染澈呢?染澈呢!
浑身的温度都冷了下来,我紧紧环抱住自己愣愣的坐着,心里空荡荡的。
“小云彩”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彬白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巧啊,在哪儿都能碰见你。”
“……”我依旧瑟缩着,头也没有抬。
“你怎么了?小云彩,想我想得这么伤心么?”
黎宸优雅的拱了拱手道:“阁下是……?”
“三王爷,我是个无名小辈,说了你也不知道。”柳彬白随意的应了一句又笑眯眯的看向我:“小云彩,白哥哥给你唱首歌儿吧,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唱歌么?”
我突然紧紧抱住柳彬白的脖子,委屈的喃喃道:“彬白,别动,让我就这么静静的抱一会儿。”
柳彬白怔了怔,乖乖的任我抱着,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柳彬白才缓缓开口:“小云彩,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是么?”
“彬白,他死了……”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
“你不是一直很恨他么?那他死了岂不是更好?你的世界终于清静了啊。”
“可……恨也是因为爱啊……”下唇被我咬出了血,甜甜的,略咸。
柳彬白叹了口气,抓起我血肉模糊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垂着眼皮没有看我:“他让你受得伤还少么?你怎么还这样放不开?”
“如果换了你,你放得开么!”我的语气有些激烈。
柳彬白愣了一下,浅浅的笑起来,低声道:“我也放不开……”
我又向后缩了缩,靠在树下,抬头静静的望着天空,心里像一潭死水般,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柳彬白也在我身旁盘腿坐下,笑眯眯道:“小云彩,没了他你每天照样要吃饭,要睡觉,照样会慢慢长大,慢慢变老。所以有没有他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静静的坐着,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什么。
柳彬白回头看了黎宸一眼,又转过头来深深的望着我,许久,他缓缓张口:“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么?”
我点了点头,依旧木然的坐着。
柳彬白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轻声道:“我带你去找他。”
我愣了一下,一个猛子窜了起来,抓住柳彬白急声问:“他没死?他没死!”
柳彬白勾了勾嘴角,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个小土堆儿不也算看么?”
“……”
“嗷,小云彩,别哭别哭,白哥哥逗你玩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染宫主且死不了呢。”柳彬白惊慌失措的给我擦着鼻涕,笑得格外灿烂。
“真的?”
柳彬白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真的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了,你真啰嗦,赶紧带我去找他吧。”我瞪了柳彬白一眼,吸了吸鼻子,终于破涕为笑。
柳彬白翻了个白眼儿,喃喃道:“你变脸还真是跟翻书一样快啊。”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猛地回过头去。
眼前空空如也,不知何时,黎宸已悄悄离开了。
他……是不想让我为难么?亦或是不忍亲眼见到我离去……
“小云彩,三王爷好像对你很不错啊。”柳彬白拱了拱我,玩味的笑着。
“你对我不也挺好的么?”
“嘿嘿,那是,白哥哥最疼我的小云彩了。”
“什么你的!做梦!”
“哈哈哈,小云彩是我的,沐芸熙是他的。”柳彬白吐了吐舌头快步跑开。
“喂,你别跑,我跑了一夜了,都要累死了。”我插着腰站在原地,得知染澈没事,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落了地,心情瞬间就灿烂了起来。
“我知道,我一直跟着你呢。”柳彬白笑眯眯的又跑了回来,在我眼前扭了扭,道:“你看我也跟着你跑了一夜,精力还是这么充沛,小云彩,你缺乏锻炼啊。”
“你一直跟着我?”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对啊,要不你以为真是巧遇啊?天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那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害我傻呵呵的难过了那么长时间!”
“呃……这个……”柳彬白咧着嘴笑了笑,低声道:“我本来都没想告诉你来着,后来还是没忍住。”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我悻悻的推了推他,道:“走,前头开路!”
一路上柳彬白始终笑眯眯的:“小云彩,你想听听事情的经过么?”
我点了点头。
柳彬白一边拿干净的帕子替我擦拭手上的伤口,一边眉飞色舞道:“其实我也是听说的,所以我就长话短说吧。”
“黑衣人威胁染宫主,如不立即解散焱珩宫并自废武功,就杀了你。焱珩宫上下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染宫主就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只要她活着’。然后他就猛地一震,废去了自己一身的武功,传说当时在场的歹人除了为首的一人,全布被震死了。”柳彬白砸了砸嘴,又道:“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夸张,这应该是谣传。”
我紧紧攥着拳头,心砰砰乱跳。
“嘿嘿,没想到传说中冷血嗜杀的染宫主还挺有情有义的。我最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半天,打死都不信,后来发现焱珩宫真的解散了,我才确定这是真的。”
“他的武功……都没了么?”
“唉,我也觉得可惜,武林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难得出这样一个高手啊。幸好有白千烈那小子在,要不他那条命恐怕也早就丢了。”
我默默的低着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柳彬白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大丈夫武功废了又如何,还可以再练,但这世上只有一个沐芸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