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夏夷则早早起床,绕着房子转了一个时辰才等到精神不振的乐无异,在对方的恳求下,同意再多停留半天让乐无异翻看书架上的图纸。夏夷则因此又回到书房研究谢衣的书籍,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只在谢衣留有标注的地方认真研读,待乐无异前来找他,夏夷则仍旧搜寻信息。收了乐无异的肉干,同意再停留半日,“太阳下山之前一定回城”。
除去神仙传记之类的书籍,其他书本都是普通书房常见的类型,谢衣同样写了许多标注。许多连上童学的幼子都知晓的典故,被谢衣写上疑惑。夏夷则快速翻看,心中疑惑越来越多:为什么谢衣不知道前朝大文豪的代表作品?为什么他不知道当朝何以更迭?为何他不知道家家户户都会做的炒米是何物?谢衣的博学与无知仿佛是混乱的谜团,拼命涌进夏夷则脑中。
后来夏夷则干脆抛开书籍翻阅图纸,他对偃甲的了解远远不够,图纸中有不明了的构造亦不含糊略过,而是拼接过人的记忆拓进脑海。记住图纸并不是为了擅自仿造这种为人不齿的目的,夏夷则隐隐预感,日后还会遇上谢衣的偃甲,尤其是幻境中那样灵活的偃甲,他如今多记以防短兵相接时落到一无所知的地步。
太阳西垂之时,乐无异主动来找夏夷则,两人稍作收拾便启程回江陵城。路过升降机关,乐无异忍不住向夏夷则说自己对升降机关的推测,从手闸的设计讲到山体中隐藏的重物如何来回运动,从清新的山坡讲到陡峭的山壁,夏夷则按住他去找藤蔓的动作,法诀念完两人已到对面*。
“得罪。”
“夷则,你不高兴?是不是我一再延缓返程时间,你生气了?”
乐无异终于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从返程开始一直都是自己说个不停,夏夷则就说了两个字。
“没有。”夏夷则原本计划回到江陵城后便与乐无异分道扬镳,心中思索着如何没想到5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的疏远。
“你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什么理由?
“我们先赶路吧。回程途中再抓几只妖物,完成榜单上的要求。”
“……夷则你刚刚就在想这个问题吗?我都差点忘记了。夷则,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们接的榜单还有什么要求,我来看一看……”
5不疑,不曾察觉被转换了话题,掏出夏夷则帮他接的榜单,发现要求挺多的,顿时有些头大——看来又得摸黑回城了。
“不知道关城门之前能不能回到江陵城?”
“我们动作快一点,能赶回去。”
“嘿嘿,夷则你这么笃定,我信心大增。今晚我一定请你到城里最好的酒楼吃饭!”
……
随后,夏夷则果然加快动作……乐无异提着沉甸甸的战利品,心中十分矛盾,“伙伴太能干不能更好”和“伙伴太强大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两种想法凶残地搏斗,短时间无法分出胜负。
早在入城之前夏夷则就戴上了斗笠,惹得守卫特意盘问他,乐无异看到他掏出个令牌递给守卫,随即很快便被放行。乐无异问他那是什么东西,只答朋友给的身份证明,关键时刻可以方便行事。
侠义榜工作人员对着乐无异大加赞赏,一边登记一边滔滔不绝夸“年轻有为”“少年英雄”“身手不凡”等等溢美之词。乐无异原本还在意被冷落一旁的夏夷则,后来被夸得陶陶然,自觉假以时日自己一定实至名归,面对再多的赞美……嘿嘿嘿……也能淡定自若。
乐无异没想到任务还有奖金,他并不在乎这几个小钱,工作人员再三强调这是委托人自愿提供的劳务费,才心情复杂地接过。
两人离开侠义榜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江陵城安安静静少有人声,小巷中仅有几处灯火,好在月色明朗不用照明。乐无异听着微弱的足音思绪万千,想要说点什么,扭头看见斗笠就被堵了回去。
“往这边去。”
“哦,好。”乐无异略微停顿,按夏夷则的指导转弯。“江陵城的路实在太奇怪了。小巷子太多,还没什么规律,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乐兄从长安来,还未走过江陵城的大街小巷,再者晚上夜色黯淡,辨不清方向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乐无异虽想夏夷则接话,没想到自己随口的吐槽,被如此认真的分析……夷则是不是太严肃了?
“不知道哪家酒店比较好,我今天挣了钱,请夷则你好好吃一顿。”
“多谢乐兄……”
“夷则,你看那个人长的好奇怪。噗嗤,真的好奇怪,莫不是把布偶套在了身上?”
夏夷则原本仔细看前方的道路,听闻此言大惊,扭头看去,正巧看见侧影走出视线外,从路口走到房子挡住的地方。
“大晚上鬼鬼祟祟,难道他们要干坏事?”
乐无异嘴里说着,就脚步轻盈地跟了过去。
“我今天可准备了不少钱,希望能从海市里淘点好东西。”
“嗤,钱算什么,不过在外面买点破烂货。身上不带点宝贝,连博卖行的大门都进不了。”
“就是就是,宝官金砖的眼光毒辣,不是真正的宝贝才不会放进博卖行。听说今晚有不少好货色,听说还有什么鲛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乐无异耳力极好,坠在三个玩偶打扮的人后面,断续听到“海市”“宝贝”“博卖行”等词,估量前面三位藏头露尾是准备去什么地下交易行,“鲛人”……哇塞,那不是传说中的种族嘛!满脸好奇地回头看向悄无声息的夏夷则,招呼他跟上。
乐无异跟着他们走到城墙边,摸不清他们这是到了哪儿,就记住旁边有棵挂满铜钱的树。忽然墙上暴起刺眼的光芒,乐无异被吓得往回缩。
“站住。”
什么情况?
乐无异回头,对夏夷则暴露行踪很不能理解。夏夷则从阴暗处走出来,直直走向三个怪模怪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