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沁一路小跑上了人行道,在路上转悠了一会儿才发现一个路牌,于是拿出手机找到刚刚的号码,照着路牌上的字迅速打出一条简讯,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后,便站在路旁的树荫下静静的等待。
尽管天气很热,尽管四周充斥着车鸣的喧嚣,尽管树荫中的蝉始终如一的聒噪自己,她却依然感到丝丝的惬意: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不用再苟且偷生,也不用再东躲西藏,就这么静静的站在这里,站在这阳光下,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看着路中间因堵车而停滞的车流,看着路边或密或疏的小摊,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当偶尔与一个行人对视,当对方露出善意的微笑,在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她的脸,已然一点点地爬上了柔和。
司机们的抱怨攀谈和小贩们的家长里短,断断续续传入耳朵,有些粗鄙,有些无厘头,有些絮叨,有些无趣,但却都是真实的生活,虽浮躁却令人感到安稳。
她向前摊开手掌,愣愣地看着浸了汗的掌心中落下几个白白的光点,突然间悲伤与悲哀排山倒海而来——这些年,她又选择了什么?
这种潜意识里压抑的悲伤让她所有的呼吸都被堵在了心肺之间,没法吐出,没法更换,即使她拼尽全力地挤压胸口,也无法缓解这窒息的难受,尽管鼻子酸得没法呼吸,但却流不出眼泪。
多少年了?她早已经忘记怎样才能想哭就哭,想流泪就流泪。
她微微佝偻了身子,移出树荫的遮蔽站在太阳下,直到那几乎带着灼烫感的阳光将她的身体包围,她才终于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缓缓将身体挺直,竹沁赌气地抬头直直看向太阳,直到感觉眼前血红与黑暗不停交错,才抬手遮在眼睛上方。
悲伤褪尽,看着从指缝透过来的阳光,她竟有些患得患失。
即使自己现在抓住了阳光,但阳光却并不属于自己。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活,会不会像这阳光一样,即使近在咫尺也没法拥有?
或者说,即使自己已经抓住了它,但它终有一天……
“竹沁!”
混乱的思绪被这一声带着喜悦的轻唤和腰间多出来的大手打断。
竹沁看着那交叉在腰间不断收紧的手臂挑了挑眉。
“松开!”
“不要!”
肩上传来男子闷闷的似乎是撒娇的声音,竹沁的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她也不再争执,只是无所谓地揉了揉手腕问道:“真的?”
刚问完,腰上的爪子就像触电般地迅速抽离了,竹沁转身看着男子一副“我怕了你了”的神情,紧抿的唇不由得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来自心底的愉悦,甚至让她的眼睛都亮了好几倍。
男子有些不满的睨了她一眼,她摇头失笑,突然双手环上他的腰,无限感慨的长叹了一口气。
“墨亦,好久不见。”
被她抱住,名叫墨亦的男子愣了愣,继而一巴掌重重拍到她的屁股上,咬牙切齿道:“是是是!好久不见!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这句话!”
竹沁“嘶”了一声,没想到他居然大庭广众打自己屁股,惊怒之下就要放开手与他理论,却不想,他一双长臂随即缠了上来,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胸前。
她欲动不得,冷硬的脾气正要发作,却又听他低低地质问她:“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你这个狠心的东西!”
她被他声音里的哽咽吓了一跳,丝丝苦涩漫上心头,动了动唇,无声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理亏地任由他这么抱着自己。
N久之后……
“抱够了吗?”
“还没……”
“……你不热吗?”
“不热……”
“……”
竹沁嘴角忍不住地一抽,这大热天的抱在一起,她的衣服都快被汗水湿透了,就算她忍耐力再好,这么下去,恐怕也难逃中暑的命运!
而且,她老感觉墨亦在占她便宜……
“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对啊……胸还和以前一样小……”
竹沁的嘴角又是一抽,脸刷地一下就黑了,无奈自己力气不如他大,怎么也挣脱不开,于是她干脆一脚踢向他的命根子。
墨亦拳脚功夫不赖,自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他放开她,然后无奈地捉住她的腿。
她唇角一勾,手掌成拳向他袭去,嘴里挑衅道:“手下败将还想躲我!”
他却偏开脑袋轻松躲开,而后捉住她的手,无奈地妥协到:“好了好了,我知道打不过你,我认输还不行么?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有时间我再慢慢陪你切磋总行了吧?”
她意兴阑珊地啐了一口,收了手。
路上的行人看着两人的互动,掩嘴投来暧昧但善意的低笑,像是在笑打闹拌嘴的小情侣,人行道旁小便利店的老板娘见两人样貌出众,忍不住摇着蒲扇取笑竹沁:“姑娘,你男朋友长得这么俊你也下得去手哟!”
一句话把竹沁给噎得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倒是墨亦笑嘻嘻地说:“没事,我愿意的!我愿意让她欺负!嘿嘿!”说罢,又暧昧的看看竹沁,送出媚眼一枚。
竹沁依旧一张扑克脸,却一脚踩在墨亦脚上,然后迅速换上一张笑脸,转身对那老板娘说:“大姐,你搞错啦,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不是?”
“对嘛!不信你问他呀。”
老板娘看看一边捂着脚跳、笑得无奈的墨亦,又看了看一脸小白的竹沁,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对着墨亦笑道:“小伙子,你还得加把劲啊!”说罢摇着扇子进店去了。
竹沁怪异的看看老板娘的方向,又看看笑嘻嘻的墨亦,最终什么也没说,甩下他径自往前走了。
墨亦看看自己的脚,露出一个苦笑追上她调侃道:“你上哪学的虚情假意这一套?刚刚对那大姐笑得……咦……瘆的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竹沁斜睨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