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打到天亮时结束,孟川青面前连本带利有三万多,他把桌上的钱都推到路宪勇面前,说是“物归原主”。
路宪勇把钱又推回到孟川青面前,对他说:“这钱是你赢的,是你的了。”
孟川青不好意思:“玩也玩过了,有输赢就太认真了。”
路宪勇说:“做朋友应该汤是汤水是水,你不要客气。”孟川青还是不好意思。
路宪勇只得象征性地拿了几千块钱,说是收了本钱。其余的他硬塞给了孟川青。
2
孟川青告诉陆笑柔,他和她丈夫路宪勇交上了朋友。
陆笑柔说:“好啊,他是生意人,你小心他的铜臭。也小心被他收买了。”
孟川青笑笑说:“他收买我有什么用处?不过,名不虚传,他倒是挺义气的,我应该不会看错人。”
陆笑柔说:“我承认你的话,他是义气。可我被他的义气害死了。他的心一直放在生意而不是我身上,也习惯了。你们成了朋友,倒是好笑。哥们义气讲‘朋友是手足,女人是衣服’,我不会被你出卖吧?!”
孟川青向陆笑柔保证了一番,她要他发誓,一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到此为止,不再发生什么;二是绝对不向路宪勇透露他们两人之间的一点点事。
这简直是罚人吃肉,“没问题。”孟川青答应得斩钉截铁。
陆笑柔忽然想起来,这阵子孟川青一直不打麻将的,便问他:“你不是说最近不能打麻将,怎么又打上了?”
孟川青为自己解释,说只是偶尔为之,邀他打牌的又是她老公,场面上身不由己。
陆笑柔笑孟川青都不如葛红,葛红说不打麻将还真的就不打了。
孟川青开了戒以后麻将瘾被勾了起来,难受时跑到师佑渔那里看他们打麻将。碍于脸面,他不好说自己重新打牌了,站在麻将桌旁看“后影”。
看人家打牌孟川青更难受,巴不能有谁来拉他上场子。那样的话,他连客气也不会。
遇到同样看“后影”的胡鹏,被问到那个记者的麻烦摆脱了没有。愣了一下,孟川青说问题基本解决了。
又是场“杀猪”牌。有两将牌程纹和基本上没有和牌,好在也没有出什么大冲。桌面上和的都是小牌,得手的是张德林和师佑渔。“猪”,是仁和服装公司的缪总。他忙着付账,比打牌还忙。
到了最后一将牌,除了程纹和其他人的牌都像瘟了一样。程纹和接二连三地和了清一色筒子、清七对筒子、对对和筒子,把筒子牌能做的花色都做了,且大多是自摸和杠开。到最后,“猪”被大卸八块,程纹和拿了大块的肉,张德林拿了猪头、猪尾巴,剩下的杂碎是师佑渔的。
散场后胡鹏与孟川青析牌。孟川青说程纹和赢在几把大牌上,“小牌和得热闹,成不了气候。一把大牌抵七八个小牌,有的甚至能一牌定乾坤。”胡鹏则说程纹和赢在心态上,他能稳得住,是知道桌上有送钱给他的人,他不怕输,不会输。”
孟川青被胡鹏的分析启发,他与路宪勇他们的那场麻将就是赢在心态上,与程纹和其实是类似的。有路宪勇的一万块垫底,他心里没有压力。心态好,打牌的状态就好。和了好多大牌,有的牌根本是不想和的,偏就错打错来。牌运好起来,真是山也挡不住。
孟川青把自己换成第三人称,仍然以别人的名义说事,把他与路宪勇的那场牌复述了一遍。胡鹏听了以后认为是纯粹的“杀猪”牌,明摆着是请客的人舍身做“猪”,自己放血出来。
对胡鹏说的“杀猪、放血”孟川青不承认,他说他这个朋友与请客的人没有业务上的关系,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
胡鹏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看着,他们还会叫你朋友去打麻将,以后的四场牌输赢大概是这样的:第一场不输不赢;第二次小输;第三次大输;第四场大赢。”孟川青说:“但愿你料事如神,果真如此我拜你为师,叫你胡老师。”
过了不到一个月,孟川青郑重其事地请胡鹏去香聚园吃饭,拜胡鹏为师。胡鹏笑着问是不是被他说中了。孟川青说:“真神了!”
孟川青拜师是假,想知道究竟是真,他希望胡鹏告诉他是怎么推想结果的。
胡鹏说:“很简单。第一场,你朋友赢了钱是不想输掉的,而上次和他打牌的东家这次不会再给他钱了,你朋友要保本,牌也就打得保守,保守的打法在这种场合不是大错,会不输不赢;第二场,你的朋友对输赢看得重起来,他会连和小牌的机会都不放过,不做大牌的结果你是知道的,他会小赢或者小输,我说他会小输,是他的心态越发地不对了,只能是输而不会是赢;第三次肯定是大输,将前面赢的全倒出去,因为什么,因为他开始急躁,心态乱了,对方在这种情况下想让他赢都不可能,干脆就让他输算了。至于第四场,他肯定是赢的,除了我看错了对方,人家不想再送他钱,不想再拉他打麻将了。”
孟川青说:“全被你说上了,四局牌确实是这样的。我真的应该叫你师傅,胡师傅。”
胡鹏说:“财多不上话,你朋友赢了些钱就算了,就你说的情况看,至多赢个三五万,多了人家会不情愿,也不可能。还有,他大概喜欢打万字牌,你让他改了,看筒子牌。”
孟川青心里一惊,他确实喜欢看万字牌。第四场牌其实还没有开始,他想,如果赢了,路总他们做“猪”给他杀就一定有其目的。
第四场牌孟川青真的赢了,如料想的那样大赢。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巴结我干什么,药吃错了吗?”
3
潘振宇当选为泗方市副市长,人代会还没结束就发了两个字的短信给孟川青:过了。
孟川青已经知道这个喜讯,晚报记者发回了会议的新闻通稿。
孟川青非常地高兴,潘振宇的成功有他的心血,他是暗中助选的功臣。中国有中国的选举制度,不兴搞助选这一套,他只能是幕后英雄。令他感到失落的是,人代会散会后潘振宇邀了几个好友在家里庆祝,有一个参加的人以为孟川青一定会去,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带礼物,孟川青不好说潘振宇没有请他,拿工作忙来敷衍了自己的尴尬。
回到家孟川青很郁闷,按理说潘振宇请客首先想到他才对。潘振宇的选票过半数一点点,只多了三张票,要不是他在乡镇干部中间做了工作,落选是肯定的。潘振宇怎么不明事理呢?
葛红脸上贴着面膜跑进卧室,用手挥赶着扑面而来的二手烟,拉躺床上吸烟的孟川青起来到客厅去。
“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她了解丈夫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这样。
客厅里的电视在播泗方新闻,葛红看到电视里用泗方话夹带普通话发表就职感言的潘振宇,问丈夫:“你说潘振宇做副市长对你有什么好?他又不管你们口子,提拔不了你。倒是人们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会以为你有这么一个靠背什么的,我看不是什么好事情。”
孟川青心里觉得葛红的话是有道理的,但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和她讨论下去,那样他会更加懊恼。
吃晚饭的时候孟川青在桌上对葛红说到与路宪勇打麻将的事,葛红马上警觉地问他刚才闷闷不乐是不是与输赢有关。孟川青说打麻将不输,这阵子还赢了一些。他不敢告诉葛红牌打得输赢很大,只说他现在喜欢看筒子牌,打得特别上手。葛红说牌就是这样,一阵子好,一阵子差的,有当日牌运。与孟川青恰恰相反,她不想说麻将,想说潘振宇。
话又被葛红扯到潘振宇身上,她说外面风传潘振宇这个人手很长,私下里找他办事要给好处,有一单买一单,再好的朋友也把账算得很清。
孟川青有点感慨:“潘振宇这个人吧,对女人还行;对男人,他妈的,糟糕。”
葛红还真知道不少潘振宇的事情,讲起他在纸浆厂的一段绯闻。
潘振宇胆大,晚上醉醺醺地将一个女人带到办公室搞,传达室的门卫是个刺头,估摸他们到了火候去敲门,说:“我知道你潘厂长忙着,我确实是遇到了困难,我孩子要开学了,学费还没有着落。”潘振宇不好开门,在里面说:“你知道我忙还来烦我,明天我给你解决。”第二天这个人就拿到了两百块钱的补助金。
孟川青笑了起来:“道听途说的事。不要说他了,我们是不是在嫉妒人家?人家当市长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啊。”
葛红说:“高兴,高兴。你高兴躺床上抽什么烟呀?”
孟川青一时语塞。葛红就是这样的,经常一针见血。
第二天路宪勇约了孟川青喝酒打麻将,饭桌上路宪勇说:“潘振宇当市长你是汉马啊,有大功劳!”
孟川青讪笑着:“哪里的话,人家是人民代表选出来的,千万不要这么说。”
路总说潘振宇做市长好,如果能在他手上将服装城建起来,真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
说到服装城的事情,孟川青得意起来,这个构想是他的,策划书都是他写的。路宪勇说他知道这个情况,夸这个策划书是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