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莺飞,洛汐倚在绣楼的窗边,凝视着院子里的水榭亭台,假山嶙峋。如此真实的景致,她心中依旧难以置信,那些发生在小说中的情节,真真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居然穿越了!
三日前,她从昏迷中醒来,入眼的是雕花镂空红木床。起初她还以为自己被山中寨子里的人救了,心想这家人还挺富裕的,屋里一水儿的红木家具。可当她真正弄清楚了自己身处的环境时,震惊得一塌糊涂。
她和几个驴友登山时遭遇了意外,坠崖的时候她做好了丧命的准备,谁知活着醒来,灵魂却穿越千年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姓萧名珞瑶,出自官宦世家,父亲为礼部尚书,哥哥为京兆尹,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官小姐。
萧小姐为人知书达礼,平时亦是深居简出,半月前与别府小姐一同外出踏青,扑蝴蝶扑着扑着遇上了山贼,仓皇逃跑过程中失足坠崖,被找到时已经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两个人皆是坠崖?洛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同时坠崖的巧合,引发她穿越时空,如果她借着萧珞瑶的身体活了过来,那么萧珞瑶呢?她的灵魂去哪了?投身到她的身体里了吗?那她现在是生是死呢?
“小姐,怎么站在窗边呢?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好。”说话的人是萧珞瑶的贴身丫头,名唤玲珑。人如其名,玲珑剔透的透着一股子清丽劲儿。
洛汐回神,淡淡地说:“不碍事,躺了这么多天,想起来活动活动。”
玲珑走过来搀扶着她走向床边,“小姐福大命大,这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身子才刚刚恢复,可不能大意了。”她见洛汐满面愁容,继续宽慰道,“小姐,您也不要太忧心了,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小姐尽快想起以前的事的。”
可是她根本就不是萧珞瑶,没有她的记忆,如何恢复呢?他们都认为她是伤了头,失了记忆,没有人会相信这副身体和灵魂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是啊!换作她,她也不相信,这简直太荒谬了!
洛汐坐在床边,侧头看着梳妆台上铜镜中映出的陌生面孔,不得不承认,这位萧小姐有一副好相貌,虽然面色略显苍白但是依旧如花似玉,让她不禁想到《诗经》中的诗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既然老天赐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她是不是应该珍惜?替她自己也替这位小姐好好的活着?
“玲珑,再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洛汐半躺在床上说,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好好活着,那就要真正的融入这个家庭才是。
“小姐,还想听些什么?”
还想知道些什么呢?好像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萧珞瑶十七年来的生活平淡无奇,标准的深闺小姐,并无特别,家庭成员也十分简单,仅有父亲和一位比她大五岁的兄长,他们对她皆十分疼爱,可谓父慈子孝,兄友妹恭。比较可惜的是她的母亲,这家的女主人在她幼时便早早仙逝了,据说也是极温柔的女子,十几年来,她的父亲也未续弦,可见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这些都让洛汐羡慕不已,她没有兄弟姊妹,体会不到手足之情,她小时候父母便离异,然后各自组建家庭。对于他们来讲她是多余的,在她的记忆里,她得到的父爱母爱几乎屈指可数。所以当她意外坠崖的时候,她想就算她死了,大概也没有人会在乎,这样也好,一了百了。
“对了,小姐,听说向捕头已经把那帮山贼抓到了,少爷已经将他们绳之以法了呢。”
洛汐点点头,萧珞瑶的哥哥真好!不过,从此,她将拥有这位慈爱的父亲和这位可亲的兄长了,这是她自小梦寐以求的亲情。对不起,萧小姐,她无意鸠占鹊巢,但也无能为力,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半月之后,洛汐的身体,确切的说应该是萧珞瑶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她慢慢地适应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小姐,起来吃些早饭吧,老爷和少爷都已经出门了。”玲珑说。
洛汐坐在床上伸了伸懒腰,心想这二位官大人还真是忙,每天早出晚归,半个多月以来,她几乎见不到他们几次面。难怪以前他们一家人能那么和谐,面都见不到,想吵架也吵不了啊!其实这样也不错,省的相处时间长了他们看出破绽,发现她是个冒牌货,那样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她,把她赶出家门,让她自生自灭什么的。
洗漱打扮完毕,洛汐正美滋滋地喝着碗里的红枣小米粥,家丁小祥子从门外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刚才李府托人送信儿来,说如意姐今早上吊自尽了!陈娘一听,当场晕过去了。”
“什么?”玲珑惊叫出声,“如意姐自尽了?不可能!不可能!”
洛汐不知道这位名叫如意的人是谁,但是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与自己应该相识,而且和陈娘关系匪浅。
玲珑看出她眼里的疑惑,解释道:“如意姐是陈娘的女儿,以前也是在咱府中做事的……”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流了下来。
此时,陈娘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泣不成声地说:“小姐,请允陈娘去趟李府,去见见我那薄命的孩子最后一眼。”
洛汐伸手搀起陈娘,“您别着急,我与您一同去,小祥子,快去备车。”
陈娘是萧珞瑶的乳娘,当年她的母亲体弱多病,生下她之后没两年便撒手人寰了,对于萧珞瑶来讲陈娘等同于是她的娘亲,陈娘的女儿亦等同于是她的阿姊了,她们一定感情深厚。虽然洛汐不认识这位女子,但是她要替萧珞瑶去吊唁一下她,更何况,这半个月以来,陈娘对她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于情于理这一趟李府她都必须要去。
到了李府门外,看到白幡轻轻地飘着,心中不自觉地沉重了几分。
陈娘一路哭号着跑进灵堂,趴在棺椁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跪在她身旁,悲恸地说:“娘,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如意,昨天晚上我不应该同她吵架,我语气重了些,没成想她居然……呜……”
玲珑和小祥子此时也是泪流满面,整个灵堂充斥着悲伤的气氛,洛汐注意到灵堂两侧的几个丫鬟当中有一个人哭的特别伤心。但是她的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夫妻之间吵吵架就能想不开自杀?正常人会这样吗?即使在古代,人的思想也不会这么脆弱吧?她刚想开口询问两人究竟因为什么吵架,陈娘却突然哭晕厥了过去,打断了她。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陈娘搀进了内院的一处厢房。洛汐和玲珑守着她,顺便打听了一下如意的事情。
刚刚那位哭得伤心欲绝的男人姓李名策,三年前考取了进士,封了一个小官。玲珑说,他和如意是老乡,从小相识,是一起长大的,后来他家搬离了京城,他们便断了联系。多年之后,李策上京赶考,在泰安城里偶遇如意,儿时的感情瞬间升华,从两小无猜到两情相悦,他不日便迎娶了如意过门。
洛汐听着,这也算是一段青梅竹马修成正果的良缘,奈何二人现已天人永隔了。
这时,有个丫鬟送了一碗参茶进来,洛汐一看正是那位哭的最伤心的丫鬟。她接过茶问道:“你叫什么?如意姐生前都是你在近前伺候的吗?”
“回萧小姐,奴婢名叫佩儿,夫人进门这两年多,跟前一直是由奴婢服侍的。”佩儿恭顺地回答。
“是你第一个发现如意姐的尸首的?”洛汐继续问。
“是奴婢,早上奴婢照例去伺候夫人起床,没成想推开门却看见……”说着佩儿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洛汐走过去递上帕子,“你昨天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吗?他们夫妻为什么吵架,你知道吗?”
佩儿摇头,“昨天下午夫人撂下话说要回萧府去看看娘家母亲,出门时没见什么异常。”
“回萧府?”洛汐与玲珑交换了一下眼神,玲珑诧异地摇摇头。她们昨天都没有见过如意,她说她回了萧府,如果真回了萧府,怎么会未见到人呢?
“她是一个人出门的?”
“是的,每次夫人回萧府都是一个人。”
“那她昨天什么时辰回来的?”
“这个奴婢不知道。昨天直到晚饭时分外面下起了大雨也没见夫人回来,大人说不必担心,夫人应该被阻在萧府了,便打发奴婢歇着去了。至于他们为什么吵架,奴婢实在是不知。”
“你发现尸首时,你家大人他人在哪儿?”
“大人听见奴婢的惊叫声,从前院书房赶来的。”
应该是他们昨晚吵架,他一气之下去了书房。洛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前一步哀伤地说:“佩儿可否带我去如意姐的房间里看看,我们姐妹情深,我想寻一两个姐姐的物件儿留作纪念。”
“是,小姐请随奴婢来吧。”
李府是三进的院落,下人丫鬟住在第一进,第二进是书房和客房,他们的寝室在最后一进。
“萧小姐,这间便是大人和夫人的寝室。”佩儿停在一间房门前说。
“谢谢佩儿,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好。”洛汐打发走了佩儿,伸手推开了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垂下来的芙蓉帷幔,如意便是用它自缢的,可能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解下来。洛汐绕过它向内走去,房间里很寻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场并没有受到保护,地上脚印杂乱。她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要找些什么。洛汐不是专业人员,只是一个推理爱好者,喜欢看些侦探推理类的小说,那个日本的少年可是一直从小陪伴她长大的。
她的直觉,这件事另有蹊跷,佩儿说她一个人回了萧府,可是她貌似并没有回,有人撒谎了,为什么呢?撒谎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事实,究竟是谁?为了掩盖什么真相呢?如意会不会是被人杀死的呢?如果她不是自杀是他杀的话,那么尸体上应该能反映出来,可是总不能冒然地要求验尸,要先有理论支持是他杀才行。
一般杀人分为预谋杀人和激情杀人,如果凶手杀人伪装成上吊的话,应该是激情杀人。接下来,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几种可能,为财,为仇,为情。一个普通妇人,哪里来的仇家?排除仇杀。钱财的话,屋里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可见不是为钱杀人。那么,只剩下情杀了,他们夫妻刚刚结婚两年,应该不至于出现感情危机吧?不过,这也不好说,很多事情表面是看不出来的。还有特别关键的一点,如果是他杀,那么凶手肯定是府中的人,因为只有府中的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完人再制造出来自杀现场。
洛汐用她蹩脚的理论知识分析着,她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那条芙蓉帷幔上,她走近抬头看到上面的结扣打的很普通,没有特别之处,心中有些失望,如果是在现代就好了,这上面一定能找到凶手的指纹,这么直接的证据,凶手肯定百口莫辩,无所遁形。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洛汐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