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先听到鸡笼山被花云攻占,龚伯遂也临阵战死,当时又惊又恐,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没有从马下栽倒下来。他又听到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知道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
他来不及多想,一咬牙带领残部,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往太平方向去投元中丞蛮子海牙去了。花云所部人少,不敢放弃山寨出城追杀,只得守住山寨迎入朱元璋大军。
朱元璋见花云夺了鸡笼山,大军开进鸡笼山检阅休整。那花云不仅是勇将,而且深知朱元璋心意,只见整个鸡笼山内秩序井然井井有条。花云不仅没有妄开杀戒,而且还收编了不少元军,钱粮军械等也是登记在册。
朱元璋见此情形,心中很是高兴,指点着花云做得好的地方对众将说道:“上阵杀敌攻城略地,对众位来说都不是难事,对本帅来说也算不得第一等的功劳。像花将军这样的,攻城却不杀人,抚慰有方,这样才是真正的大功一件”。
“需知我军本是要驱逐元寇,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若是处处杀人那就不是救百姓,而是在害百姓了。花将军这次做得很好,待本帅回到和阳城后当重重赏你,诸位将军日后带兵打仗时也要像花将军这样纪律严明的是”。
花云本来是一个黑面的,被朱元璋这样当众一夸,竟然有点不太好意思了,黝黑的面皮上都泛起了一点点红晕。花云答道:“元帅过奖了,我只不过是谨遵元帅将令行事,何功之有?”。
说着花云又请命道:“现今鸡笼山是拿下了,可是那陈野先却往太平府方向逃窜了。末将担心陈野先一旦投奔到元中丞蛮子海牙那里,蛮子海牙将如虎添翼,到时候就容易对付了。末将恳请元帅拨给末将一只骑兵,我马上出发,定要在半路截杀了陈野先,以绝后患!”。
“对,花兄弟说得对”,周德兴也凑热闹说道,“我再带上本部人马和花兄弟一同前去,别说什么民兵元帅陈野先了,就是那太平府我也把它顺手给夺了下来”。
“嗯”,朱元璋沉吟着说道,“花云贤弟说的有道理,这陈野先的确是个英雄,蛮子海牙又用兵老到,他二人若是合兵一处的确十步容易对付”。
“但是我军这些日接连用兵,将士都是已经疲惫了的,此次夺下三山,还需要依为依据好好休整一番。况且蛮子海牙佣兵二十万,更有五万水军把守长江江面,我军目前一无水军、二无战舰,断不可贸然进军。就是日后要过江攻占太平府,也要仔细筹备的才是呀”。
众将听到这里也都没有办法了,众人虽然武艺高强,可是都是擅长马上步下厮杀,真正懂得水战的却没有人,而且滁阳军现在连一条战船都没有,更没有水军,谈何攻打太平府。只得眼睁睁看着蛮子海牙扼守着长江水道,划江分治。
大军在鸡笼山稍作调整后收军回城,这一战滁阳军大获全胜,以较少的损失一次性的全部夺取了和阳城外的三山山寨。为滁阳军的粮道畅通扫除了屏障,也拔除了和阳城外的几处隐患,如今的这三处山寨被朱元璋派人整修镇守后反而成了拱卫和阳城的第一道前出防线。
回到和阳城后,朱元璋对众将论功行赏,他特别拉着李善长的手说道:“之前总以为先生毕竟是读书人,对于行军打仗之事恐怕不能胜任。可是今日一战,百室先生以区区的五千人马对抗陈野先的五万大军,硬是守住了和阳城,为我军彻底取胜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这一仗,先生的功劳甚大!”。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百室先生守城有方,他善于用计,在城上城下早就布置好了无数的陷阱埋伏。守军没受什么损失就轻松击退了陈野先,看来先生真是能文能武的全才,之前元章小看先生了,这里向先生赔罪了”。
朱元璋这番话其实是为了抬高李善长身份故意说给众将听得,他知道众将一直以为李善长不过是一个儒生,如何能让朱元璋对他言听计从,心中多有不服。所以这次朱元璋要借着李善长守城有功,特意在众将面前褒奖李善长一番,果然众将见元帅如此说来,对李善长也就从此多了几份敬服。
“元帅过奖了,此次多亏是众位守城将士用命,又幸好元帅大军回援及时,老夫何功之有呐?呵呵”,李善长笑着退却道,虽然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显露出得意之色。
朱元璋见李善长面露得意,心中动了一下,但是现在是大胜归来,也不好说什么。论功行赏之后,只是紧接着记录整顿军马,招募扩编不表。
却说过了几日,一日朱元璋正在与李善长、冯国用谈招募新军的事情,拿下和阳城后一下子多了许多元军积蓄粮草,正在谋划着用来扩充军马。突然有兵士进来禀报道:“启禀元帅,城外几骑自称是濠州军元帅孙德崖,请求与元帅见面叙旧”。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和孙元帅说,让他稍作等待,本帅处理完手上的这点事情后就出城与他相见”,朱元璋吩咐小校道。
“刚好二位先生在这里,元章请二位先生帮忙分析一下,这濠州元帅孙德崖为何好端端的来到我和阳城?此番我军又该如何对他的好?”,朱元璋此时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方略,却反过来问冯国用、李善长道。
“我和百室先生虽然是南循定远的时候才追随元帅的,不过之前孙德崖此人及其在濠州城里的所作所为我兄弟也有所耳闻”,冯国用先说道,“这孙德崖是名符其实的乱世枭雄,此番他前来无非有两种可能,一者是最近江淮一带遭遇饥荒,那濠州城定是粮草缺乏难以为继。而我军新近大破元军,得了元军在和阳城中的不少粮草,孙德崖有心前来向我军借粮,却因为之前与滁阳王积怨太深,不好意思相见,转而跑到和阳来求元帅了”。
“另外呢,要不就是濠州城最近遭到了元军的围困,孙德崖守不下去了,到元帅这里借兵求援来了”。
“嗯,冯参军分析的很有道理”,朱元璋说道,“不过若是濠州城遭到了元军围困,我军派出去各处收集情报的哨骑一定会回城禀报,断不至于孙德崖都来到城外求援了而我军却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且元军新近在和阳方向接连遭到我军挫败,且不说元军在高邮一战、滁水一战中元气大伤,在江淮一带尚未能组织兵力进攻。就算是元军有心再次经略江淮,他首先针对的也应该是张士诚或者是我军,因为这样可以江南江北可以联合调动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濠州城此时比起我军和张士诚的位置要不起眼的多,而且我军最近刚刚击败了了太子秃坚,理当成为朝廷的靶子。朝廷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我和张士诚,却对濠州城大举用兵,所以,孙德崖此次前来应该不是来借兵求救的,而是前来借粮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请两位先生帮忙分析一下,这个粮草该不该借给孙德崖?又该如何应答他?”,朱元璋问道。
“孙德崖此人反复无常、薄情寡义”,冯国用说道,“我本不想过多的参与到滁阳王的事情里,可是孙德崖此人太忘恩负义。之前滁阳王对他那么好,可是他却反过来夺了濠州城,还险些将滁阳王至于死地。这种人不管是借兵还是借粮,我军都万万不能相助”。
“一则元帅试想,天下对孙德崖恩情大的,莫过于滁阳王,可是他孙德崖连滁阳王都能背叛,何况是其他人呢?今日元帅若是援助了孙德崖,他日孙德崖一旦得势,很有可能又会故伎重演反扑我军,到那个时候我们岂不是在养虎为患?”。
“嗯,参军说的有理,继续说下去”,朱元璋说道。
“再者,元帅可曾考虑过滁阳王这一节?虽然说滁阳王现在让元帅总领和阳军事,可是在名义上毕竟都还是在受滁阳王管辖。滁阳王经历濠州事变后,对孙德崖可谓是恨之入骨,又怎么会同意元帅资助孙德崖呢?若是元帅不顾滁阳王感受,若是一旦闹将起来,岂不是徒然增添了我军的内部矛盾?”,冯国用继续说道。
“嗯,参军提醒的是,此次孙德崖来我和阳城一事自然是要禀报给滁阳王的,至于怎么处理此事,是否援助孙德崖当然也是要经过滁阳王批准的”,朱元璋皱眉说道。
其实正如冯国用提醒的那样,朱元璋现在最头疼的还是郭子兴的制肘。虽然郭子兴现在让朱元璋总领和阳军事,自己又扩军许多,接连攻城拔寨,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还是郭子兴的。
朱元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脱离郭子兴独立一方,而且他现在的实力、声望也具备了这个条件。他知道历史上有很多的先例,他还可以比历史上的这些先例做的更加仁至义尽,有好几次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就等着一声令下就可以了。
可是他这时候总是会想起马秀英,想起他和马秀英洞房花烛夜的那个夜晚,想起他对马秀英的约法三章。他本是权谋家,也许可以对天下所有的人玩弄权术诡计,可是他没法不真心面对马秀英,是马秀英第一次给了他家的感觉,第一次帮他组建了一个家。
他表面上是在说报答郭子兴的知遇之恩,其实郭子兴对他到底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有数的,他尽忠的是马秀英,他是不想违背他对马秀英的承诺。
“刚才老冯说的很有道理,老夫还有一个愚见想献给元帅”,李善长说道。
“哦,先生有何妙计?快快说来!”,朱元璋问道。
“诚如冯参军和明公之前所说,不管孙德崖此番前来是借粮还是借兵,总之孙德崖此番前来总是来向我军求救的。那就说明了濠州城现在定是朝不保夕了,反过来我军现在是兵强马壮屡次获胜”。
“孙德崖此番前来正好是天助我军,我军若是扣住了孙德崖,只向他质问当初违背滁阳王一事。濠州城正好群龙无首,我军正好反过来引得胜之师,且师出有名,趁机拿下了那濠州城,岂不是更好”。
李善长说完,看着朱元璋以为朱元璋一定会像以往一样称赞“此计甚妙”。不料朱元璋却说:“先生此计不是不好,却是万万不能施行”。
“不管孙德崖之前如何对滁阳王背信弃义,但是他毕竟都还是我军的元老,也是滁阳王的结义兄弟。我军现在虽然在滁阳、和阳之间独立一面,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从当年的濠州军中发展而出的。孙德崖现在留濠州城的守城兄弟多半还是当年的老弟兄,天底下哪有濠州军打濠州军的道理的?”。
“元帅,若是我军拿下了濠州城,那么濠州、滁阳、和阳三处连城三角,正好是形成了我军发展的绝佳根据呀。当次天赐良机,明公可不要错过呀”,李善长还是极力劝说朱元璋拿下濠州城。
“嗯,先生说的未尝不是,可是濠州城我军还是不能取的,至少是不能现在这样取”,朱元璋说道,“孙德崖现在是来求救于我,我却趁人之危夺人城池,这是不仁;不管之前他与滁阳王有多大的过节,他毕竟是我的老上司,我带着濠州军兄弟去攻打另一部分的濠州军兄弟,这是不义”。
“就算我军拿下了濠州城,固然扩增了实力,可是若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定然会为天下英雄所不齿。日后谁还敢来投奔我们,天下的百姓又还怎么会支持不仁不义之人,此事我已经决定了,断断不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