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李文泓的前十九年人生,也就是到目前为止的岁月里,过得不是很理想。
没有超人一等的智商显露出家庭遗传的精英性。
没有风度翩翩的外貌表明出父母优良的基因。
也没有动辄家破人亡、父母离异、兄弟反目的黄金八点半的狗血剧情。
总之,无论是符合喜闻乐见的高富帅气息,还是形同人艰不拆的矮穷挫悲剧,都没有在李文泓这平凡到普通,普通到平凡的十九年人生岁月里上演。
如果非要给这逝去的十九年光阴岁月下一个定义的话,那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可以概括了;
芸芸众生的一份子,天生注定被统治的底层人民,社会主义建设的小螺丝钉,伟大毛邓思想教育下的无名学子。
所以说,从这个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出众的智商,没有惊人的天赋,没有迷倒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两岁小萝莉的外貌,这个世界,会分分钟钟用最妙不可言的方式,告诉你,什么,叫现实。
比如说,告白十三次,次次失败。
比如说,上课从不听讲还想考试及格通过。
比如说,永远只会宅在家里还想和胸肌比女生还要大的健美男掰腕子。
再比如说,咳咳,就不继续了。
再说下去,我们的主角就真的要悲愤欲绝了。
虽然脸皮已经厚到据说连数控铣床也钻不开的地步。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普通的人生,算不上吊丝,更算不上各种二代的平凡人的世界。
父母相敬如宾(得了吧,你确定你父母没有闹过要离婚的矛盾?)
姐妹相亲相爱(对你和你小妹三天一吵,五天一架的事我就不说了)
同学友好互助(难道你学校里的树还没有被你开断吗?)
这是个芸芸众生之中,毫不起眼的一场人生戏剧。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所以有些时候,李文泓也想把自己的舞台布置的好看一点,上面演出的戏剧精彩一点,底下的观众再多一点,捧场一点,扔给自己的鲜花多一些,而不是酒瓶和鸡蛋。
花了十九年的时间来思考同一个问题,那就是,
怎么才能让自己人生的舞台上演出的戏剧,在精彩一点。
好吧好吧。
我承认,这种充满着文艺气息的思考方式你们肯定是理解不了的。
那我换一个说法。
花了十九年的时间来思考同一个问题,那就是,
怎么才能在毕业以后不让自己受穷,还能养的起父母,买得起房子,开得起车子,讨得起娘子,供得起孩子,赔不了面子,还有大把大把的票子。
你看看,这么一说,就显得很俗气,是不是。
所以说,哪怕只是一条臭咸鱼,也要学会包装。
一条来自深海水域的稀有鱼类,肉质鲜美,加上独特的加工工艺,在保证了鱼肉原有的鲜美与营养的同时,带来一种不一样的别味享受。
啧啧啧,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咸鱼。
所以嘛,就算是俗气的梦想,挂着梦想的牌子后,这感觉,这格调,是不是蹭蹭蹭的就往上升了呢。
作为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最不起眼,华国十四亿人口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社会主义大工厂流水线加工出来的小螺丝钉的李文泓,抱着一个大大的俗气梦想,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自己即将迈入社会的高三生涯。
还有最后一个学期,作为学生,朝六晚九,每天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幸(苦)福(逼)生活,就要和他说再见了。
不过,懒人总是想得多,动的少。
不过,李文泓又何尝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
全校的同学都聚在一起,就在学校元旦文艺演出的那一天,全校师生都坐在体育馆里,观看各班辛苦排练的节目,来排遣校园生活一成不变的乏味。
而自己,就在全校师生惊愕的目光中,施施然的走上舞台,像个优雅的绅士一样,独坐在舞台上唯一一把高脚椅上,从背后掏出一个笛子,在众人惊愕夹杂着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尽情的展露自己的才华。
笛子声响起的时候,若有若无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然后碰碰碰,舞台背后的屋顶上,开出了三个大洞,然后扔出三根绳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不管是平日严肃的部长,还是万年老红脸的副部长,还是永远背着手走路的校长,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只有自己淡定的在展露着自己的才华,就在演奏到最高峰的时候,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顺着大洞上的绳子,哧溜的从房顶上滑下来。
然后端着枪,走到自己后面,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等着自己演完。
演完了,笛子还没扔,一个穿着制服的冰山美女就走到自己面前,冷冷的问,你怎么还没出发,世界需要你。
就在所有人惊愕、不可思议外加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自己摇身一变,从班级里最不起眼的,变身成即将出发拯救世界的英雄。
不过,这种事,想想也就好了。
虽然说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见鬼了呢。
不过李文泓觉得自己这个梦想,别说是见鬼了,就是碰见玉皇大帝都不一定能实现。
阳光静静的洒在教室里,李文泓又一次无聊的趴在桌子上,乘着老师背对着的时候,飞速的掏出手机,点开QQ,看见自己想聊的那个人还是灰色的头像,暗叹了一声,又在老师回身之际,飞速的把手机塞回抽屉,再把几本不用的课本挡在手机上,又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在李文泓身上看出一些年轻人的活力。
讲台上,老师还在喋喋不休的讲个不停。
“你们马上就要参加选拨考了,再不努力一点,就真的要被班级里其他同学比下去了。”
李文泓暗叹一声。
是啊,自己快要选拨考了,如果没考上了,就只能等着去上班了。
但是,
摸了摸心脏,它只是一如既往的平稳的跳动,不快一分,不慢一秒。
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紧张呢?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考试的紧张感都没有了?
是在自己中考不利,没能进入普高,只能转而选择职高,在无法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的时候吗?
还是在自己满怀希望去参加兵检,被人无情泼冷水说,视力不合格而刷下来的时候吗?
又或者,是在那年和她告白以后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反而在别人的嘴里听到自不量力这几个字的时候吗?
沉默。
似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就已经习惯了啊。
习惯了被人用失望的目光注视。
习惯了被人用冷漠的语气打击。
也习惯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永远不会得到。
暗叹了一声,李文泓侧着脸趴着,眼光斜斜的望向窗外。
教室是在三楼,这个高度,已经没有树木可以让人看到了,只有站在走廊上,才能看见那一抹养眼的绿色吧。
李文泓看的是窗外的天空,准确一点,是漂浮着的白云。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每次看云,都会有一种清静的感觉浮上心头。
每一次看云,周围的声音都会慢慢的消失不见,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独处。
这似乎是心灵上的自由,这种感觉让李文泓爱上了看云。
所以,心情烦闷的时候,他都会抬头,找到一片自己想看的白云,然后静静的看着被风吹散,吹远。
‘嗯,这块云都大,看起来那么厚,要是真的可以让我在上面自由的奔跑,应该会让我跑死的吧。’
‘那么结实啊,半天了风都没吹动过它吗,就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嗯,不对,是我眼睛看花了吗,怎么真的没变过,这不对啊。’
天空之中那朵厚重的白云,在李文泓的注视下,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变化。
耳旁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不管是老师喋喋不休的话语,还是同学私底下玩手机,指甲敲击手机屏幕的塔塔声。不管是周遭同学的呼吸声,还是风吹过窗户带起的呼呼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李文泓身边的世界,一下子失去了声音这个概念。
转过头来,想要问问同学,却发现所有的同学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低着头玩手机的,屏幕一直亮着,界面也不再跳动。
闲着剪指甲的,剪掉的指甲停在半空不动了。
翻看小说的,手指捏着的纸张停留在半空,也不再翻过去了。
还有讲台上的老师,也保持着背对着同学,面朝黑板的姿势不动了,右手还捏着粉笔打算写什么,一个洁白的“张”字,只写了弓的半边。
李文泓扭着头,把整个教室看了一遍又一遍。
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除了他自己。
连声音也冻结了。
用力的拍击了一下桌子,试图唤醒众人,可惜,手掌拍到桌子上,只感觉到痛,却没有听到响声。
‘这是怎么了?’
李文泓急忙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滑动,也没有一点声响。
‘这是怎么了?’
戳了戳一个趴着睡觉的同学,现在,这个人连呼吸也没有了。
没有反应,再去拍一拍另一个。
还是没有反应。
走了一圈,拍了一圈。
全班同学都没有反应。
所有人,都变成了栩栩如生的蜡像,停止了窃窃私语,停止了手指在手机上的敲击,甚至,停止了呼吸。
‘对了,还有其他班级,去看看。’
自己班级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李文泓拉开教室门,打算到其他班级去看看。
‘果然,都一样吗?’
走进隔壁的班级,眼前的摆设和人员的相貌都显得有些陌生,但景象却和自己教室里的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样子。
‘这是,空间冻结了吗?不对,我还能动,教室门还能被我打开,说明这不是空间冻结,难不成是时间冻结了吗?’
倒坐在走廊的地面上,背靠着墙壁,李文泓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一点也不刺眼。
‘光也被冻住了,所以我可以直视太阳了吗?’
不仅如此,明明阳光照在地面上,李文泓的手伸出去,拦住了阳光,却没有影子的产生。
‘为什么我的世界,时间被停止了?’
李文泓走在寂静没有任何声音的走廊上,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