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响彻了整个大厅,一个黄色道袍的矮胖子道士涨红着脸,满脸怒容地瞪着他的这个最小的弟子,他的右手掌还兀自靠在案几上微微颤动,显已生气至极。只见张小风怯怯诺诺地垂首低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也不敢在心头胡言乱语,生怕不小心又把心里话泄露了出来。
“老八,你说,我昨天说过了什么?”周不正冷冷地问道,他的眼光狠狠刮了一遍其余众弟子,七个弟子登时个个都垂低了头,皆不敢与火气正在当头的师父目光相接,整个大厅登时陷入了沉寂。
“师------师父吩咐过,今日的本脉弟子大会不可迟------迟到。”张小风支支吾吾着,眼光一直不敢抬起。
“那你说,你迟到了多长时间!”周不正语气依旧冰冷,右手掌在案几上又是重重地一拍,砰的一声,把在场的八个弟子的心都差点敲了出来。
张小风此时心中害怕已极,他的双手不由自主伸了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双颊,仿佛还感觉到疼痛,断断续续地低声道:“弟------弟子------迟------迟到了------两------两个时辰,弟子知------知错了。”他说完,抬起头来,以十分诚恳的眼神直视着师父的眼睛,以盼望求得师父的原谅。
周不正的火气似乎永远都发泄不完,瞧见张小风双眼流露出来又是无辜又是乞求的眼神,心头的火气却反而更加旺盛,怒斥道:“你既然都已经知道自己错了,那你还用如此无辜的眼神死死盯着我,是------我冤枉了你吗?”话到最后,周不正差点吼了出来。
张小风马上低垂了头,惶恐地道:“弟子不敢。”
“你几时不敢了?你胆子大得很呢。”周不正没有给张小风解释的机会,继续道:“你昨天大摇大摆地在你的七个师兄面前,口口声声说我做错了事情,这我原谅你了。今日瞧你这副神态,难道还是认为是我做错了么?”
张小风无奈,只好道:“不是,今日是弟子做错了,请师父原谅。”
“什么?”周不正语气瞬间又冰冷了几分,厉声道:“什么是‘今日是你做错了’?你给我说清楚!”
张小风啪的一下双脚跪了下来,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懊悔,大声求饶:“全是弟子的错,全是弟子的错,请师父原谅,请师父原谅------”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幼时孤苦伶仃一人,在广修峰曾受过不少掌门弟子的欺凌,忽又想起了师姐周嫣儿,眼泪失控地地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周不正的心似乎是铁打的,瞧见自己最年幼的弟子表现得如此凄凉的境况,眉头斗然一皱,骂道:“混账,我周不正的弟子怎可如此懦弱,动不动就掉眼泪!”
其余弟子瞧见张小风伤心得眼泪都掉了出来,想起毕竟同门一场,他们的心情此时也是颇受影响,当下莫多痴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首先对着师父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道:“师父请息怒,小师弟年幼无知,说话不分方寸,责罚那是理所当然的。但请师父念在小师弟并不是成心惹师父生气的份上,再饶了小师弟这一次吧。当初师父将小师弟交给我代为传授功课,如此说来,弟子也有一份责任,请师父责罚。”
剩下六个弟子目瞪口呆地听完了莫多痴的这一番有头有尾的求情之后,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疑惑之色,陆一首向旁边的杜大锤轻声问道:“莫师兄什么时候掌握了言辞的诀窍啦?”杜大锤胡乱整了整衣领,也低声道:“这个我哪知道呀,莫师兄平时说话都是张口结舌的,根本就是吐字不清,还真没想到这一番情义兼有的长对话,莫师兄竟会一口气地说完了。”一旁的胡不道忍不住地道:“难道这大头儿今天变了性情?”
周不正心中也是惊呆了半响,平时这个弟子要他完整且无误地吐完一句话,那是何等艰难,往往莫多痴说得艰难,听者则更是痛苦。周不正听了莫多痴的这一番话说得如此流畅无阻,而且又在情在理,脸上的怒色顿时缓和了不少,他瞥了一眼陆一首等三人,道:“老七、老六、老二,你们三个鬼鬼祟祟地在商量些什么呢?”
陆一首脸色突变,旋即整了整嗓子,心中已有了主意,道:“六师兄在跟弟子说,小师弟虽然有错,但小师弟年幼无知,一时说错话那也是很正常不过,甚至合乎情理的。六师兄还跟弟子说,请师父原谅小师弟这次吧。”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把责任尽数卸到了杜大锤身上了。
杜大锤登时瞪大了环眼,心里暗骂:“陆一首你这王八蛋,又把老子扯下了水!”但他表面上却是堆满了笑容,语气颇为恭敬地道:“弟子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小师弟毕竟年幼,而且他也已经给师父你老人家跪了下来认错啦,就请师父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次吧。”
周不正轻哼了一声,道:“什么我老人家上老人家下的,我很老吗?”
杜大锤立时知道说错了话,慌乱之中咽了口唾液,道:“没------没有,师父一点也不老!胡师兄,你认为呢?”说着,杜大锤用右肘轻轻碰了碰胡不道几下。
胡不道早已料到自己必定也会被拉下水的,是以他的脑海中早已准备好了一大段富含褒义的台词,当即道:“没错,师父不仅年轻,而且还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高大威猛,才高八------”
“得了得了,”周不正表面上虽然假装不喜,其实听了胡不道的这一连串赞颂之词,他的内心却是很受用,当下语气捎带了点严厉地道,“你给我闭嘴,不要再胡说八道。”
胡不道立时止住话头,心想目标已经达到,便退到一边去了。
这时,周不正向着跪在地上的张小风道:“老八,你起来吧。”语气甚是和缓,眼见张小风站起身来,继续道:“老八,既然你已知错了,为师就再原谅你这次。”
张小风心中一喜,大声道:“是,谢谢师父!”
周不正嘴角微微一笑,道:“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八,你很好,很好。不过------”周不正脸上闪过一丝严峻之色,道:“老八,你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啊。你既已承认做错了事,身为广义峰弟子,你该不会忘了我们广义峰的一些老规矩了吧?”
张小风呆了一下,随即想起了在入门初时,莫师兄对自己讲过的一系列条文规矩,其中就有一条:凡是本脉弟子做错了事情,轻者必须受掌罚,重者自废功力,逐出门派。
张小风想起了昨日受了师父的两记掌罚,心头顿时砰砰乱跳,那一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仿佛已经再一次袭击了他。
周不正瞧了一眼张小风慌乱的神情,冷哼了一声,道:“本门自创派以来,名头便已响遍整个修真界,创派祖师虚无子真人更是一身惊人修为,曾经以一人之力拯救了整个修真界,他老人家的故事如今仍旧在整个修真界流传不衰。我广义峰身为广陵门七脉之一,岂有怕疼怕痛的懦弱弟子!”
“老八,你靠过来。”周不正一脸严肃地道。
张小风内心砰砰乱跳,但又不敢违抗师令,只得慢慢走了近来。周不正右掌高高举起,作势欲打。
突然,门外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宛若花香一般悠悠地飘了进来:“慢着,爹爹------”语音娇柔婉转,甚是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