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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沙尘之夜

是夜,接受了叛军投降的新家园联军方面,与降军在哨站基地外的荒漠上会师,但本来要对受降部队进行的整训及清算工作,却出乎预料地没有被…作为联军总司令的雷比尔将军提及…甚至于代理执政官妮可露丝本人,也对此没有表示。

相反,并未被缴械的叛军方面,也就是前新家园野战军部队,在接受了联军方面的再整编后,便同不久还处于内战中的…友军部队驻扎在了一起…庆祝内战结束的礼炮烟花没有升起,倒是整备敲打地喧闹声响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新家园联军的野战营地中灯火通明,那座被沙丘围绕的哨站基地外,几乎停满了成排成列仿佛正接受检阅的战车,连同哨站之内的火炮阵地,也统统将炮口斜指向了东方的夜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任谁都不会认为这两支军队在不久前竟然还是敌人。

尽管,这个所谓的不久前已经过去了十数个小时,从日出日落再到夜幕降临,荒漠上的气温也从炎热转为了寒冷。远方的地平线上朦朦胧胧,明显被施行了灯火管制的新盖亚城中,只能见到一点点零星的灯光存在。

托尔舰队发出的公开广播已被完全无视,大战将至的气氛笼罩着此方天地的上空,止不尽地风沙不断从更东方的荒海上吹来,黑暗的旷野之上除了风声再听不见其他的声响,唯有熟悉本地气候的士兵望着远方,好似感慨般地小声开口说道。

“起沙了……”

在成排成列的战车空当之间,大多数兵士都在抱腿休息,背着工具箱的整备兵们,则穿梭忙碌于战车群中,不时有几辆加装了扩音喇叭的战车,一边从旁驶过一边播放着巡回演说。

“勇士们,坚定你们的精神与信念,让我们团结一心携手并进,共同投入到对恶魔虫群的作战之中!为了新家园,为了我们的亲人,我们必须与恶魔的钢铁怪兽战斗!它们是残忍且充满敌意的敌人,不要被怪物的谎言所欺骗,用你们枪炮将它们轰碎!轰碎!!”

“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就是我们共同的家园,联盟的人民都会赞扬各位的勇气与奉献,会将各位的英勇的战士铭记于心!请你们勇敢面对眼前的战争!不要忘记过去那些令人痛惜的牺牲,也不能忘记这一刻,正面临着危机的同胞们!”

“新家园联盟虽大,但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抛弃对那虚假美好的幻想,勇敢面对被恶魔控制了精神的同胞!我们会同情他们的悲惨遭遇,而我们也将亲手超度他们!用我们的炮火彻底摧毁那些被机械侵蚀的亡者!他们已沦为怪物不再是我们的亲人了!!”

仍然信仰着盖亚圣神的精灵都双膝跪地,双手合握住银色的信物做祷告着,而不信教的士兵之中,也有一部分在默默做着祈祷。或许是因为物极必反的关系,对恶魔虫群的恐惧似乎让在场的兵士,都抛弃了内战中的前嫌,显露出了同仇敌忾的无比坚定。

“我在这里再重申一遍!我们身处的这座哨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在战略上也仅仅是用于补给中转…但面对恶魔虫群的压境,这里已经成为了战线的最前沿!广阔的荒漠更是无险可守,唯有夺回新盖亚城,才能获得继续与恶魔对抗的资本!”

老声音的呐喊再一次从联军的指挥帐篷中传出,双手撑桌的瑟阿可麦将军也再一次加重了话音,引得围站在附近的一众将领都不敢去面对他的目光。

“七十多年前…在降下之日的那一天,指挥迎击会战失败的我走了……后来的大撤退演变为大溃灭时,无能为力的我又先走了……最终的绝对防线没守住,我还是走了……但在今天,我不走了!!”

“就算我们注定要被毁灭,那也得被灭得轰轰烈烈!这场战争我不允许任何人撤退,又或者像前最高执政官托尔那样,主动投降沦为被精神的奴隶!你们都听明白了吗!!”最后一句又特意加重了语气,瑟阿可麦将军说完便站直挺身背过了双手。

作为联军总司令的雷比尔将军并不在现场,显然,瑟阿可麦将军已经被任命为了这支统合军的领导,尽管整训与清算工作都因眼前的威胁而没有进行,但新家园联军方面倒并没有保留前野战军的原指挥系统。

……

而注意到现场的气氛颇为沉重,身为降将的豪森艾少将,则是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这才开口说道。“那么,请将军您下达总司令的作战指示。”

……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将目光从那位年轻将官的脸上收回,转而环视了周围一圈的瑟阿可麦将军,也随之一改刚刚的怒色…露出了一副不失严肃地缓和表情。

“从目前能收集到的情报上看,模样极似我军战车的钢铁怪兽有367只,我们暂且定义它们为突击级。但它们在新盖亚城中的战斗表现,已显露出它们的战力与我军相差不多。”

“而那种能发蓝光悬浮飞行的钢铁怪兽,我军的内线只能估计它们的数量不少于三百,战斗力上远强于城外的战车伪装兽,据称完全免疫轻火力伤害,重火力又难以命中这些…在半空中异常灵活的怪物…暂时无法定义它们是空兵级,还是会飞的突击级。”

“另外,某种类人形的兵士级封锁了新盖亚城中的街道,具体数量上暂且不明,但估计不会三个步兵团的规模。再加上停泊于城外的新家园号、翠尔星号和谐星号三艘陆行母舰……”

“不管是被控制了精神的托尔阁下,还是自愿成为了恶魔爪牙的托尔…他所带来的钢铁怪兽都并不算多。”说着,见到周围将领的表情…都稍显缓和了的瑟阿可麦将军,在顿了一顿后也随之放缓了语气。

“目前的军力对比上,我军拥有一千六百余台作战车辆,四个团的陆战队预备,虽然战术机编队已在大欧派矿山上全数损失,但面对盘踞新盖亚城的恶魔虫群,仍占据大约两倍半的数量优势。而对方那边…应该还没有稳固新盖亚城才对。”

“所以…”视线一转,拿起了一支指挥棒的瑟阿可麦将军,随即指向了面前桌上的战略地图。“我们不能让恶魔虫群在此站稳脚跟,并把新盖亚城的人民都给精神控制,甚至改造成那种不畏生死的机械怪物……这场战斗必须尽快展开……”

一时间,周围的将领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尽管预想到内战的结束仅仅代表外战的开始,但只怕谁也不会想到这场战争会如此的迫在眉睫,以至于瑟阿可麦将军的面庞上,都显露出了最好立即发起的急切表情。而在这位老将军的目光之中,更是表现出了对未来难以预料的担忧。

“战车团的整备都完成了吗?”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与不久前不同的是,他失去了少许的活力,似乎是时间的流逝让老将军感觉到了虚弱。

“还没有…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预计还要四个小时,才有可能完成对全军战车的整修。”

一位年轻的校官当即做接话道,边说着还递出了一份书面报告。

“考虑到穿甲弹可能无法打破恶魔的装甲,战车部队都在换装高爆类的炮弹,这样在对付会飞行的钢铁怪兽时,效果也应该会好一些。”

“很好…各自对一下机械表的时间,为了避免恶魔虫群侦听到我军的电讯,当有红色的信号弹升空炸裂时,便是总共发起的时刻…”瑟阿可麦将军缓缓说道。“目标,解放可能正遭受迫害的新盖亚城。”

“将军,起沙了……”

下一刻,掀开帐帘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位校官,随即便带来了一个令在场将领,都稍稍瞪大了双眼的消息。

没有立即做出回复,也没有点头表示应允,看待于此的瑟阿可麦将军,只是在面色上微微一沉,显得有些可怕。

“相信总司令的决断…我们已无路可退…”

并未再说下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瑟阿可麦将军忽然眼露忧心地,将目光转向了被帐篷布壁所遮挡住的西方,那个据说由恶魔虫群造成了异种入侵的方向。

……

沙如少女,时而温柔,时而飘渺,时而铺天盖地的卷土袭来。它是随风而去的沙尘,却又不只是单纯的尘埃,在满是繁星的夜空衬托下,今夜的风,微狂。

透过舰桥边上的观察视窗,注视着远方荒野上弥漫的沙尘,此时此刻的雷比尔将军,恐怕从未有过像这般的心悸与忧虑,尽管平平淡淡的面庞上没有表现出来,但看待窗外的目光已经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隐形的恶魔虫群已经在西境密林中降下,发动了大撤退的新安洲已沦为废墟,狂暴的异种生物仍在逐步东进,新家园的后方同样也是前线,可恶魔的钢铁怪兽却在东方压境,新盖亚城也已经落入其手……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现阶段的处境就如同…前有恶魔后有怪兽…无论是孤注一掷的决死进军,还是暂作退却将防区收缩回新家园后,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不管成败究竟如何,那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让整个联盟于夹缝中苟延残喘。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实中是不可以读档,也不可能背版的。历史上做出重要决断的人,也不是神明或先知,随着这样的思绪划过脑海,如此想到的雷比尔将军,只感觉自己必须做出决断……

没有可以照搬的权威模板,没有洞悉一切的上帝视角,在代理执政官的默视下,身后的一切成败荣辱,都将由在这一刻做出决断的自己负责。而在这一刻全军上下所有部队,乃至于国家与民族的命运,几乎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甚至于一念之间。

可是,并不是世上每个人都有机会做出这样的决断。对于有机会做出过这样重大决断的人,或万民敬仰,或千夫所指。在没有最好选择的情况下,能否下定决心做出最合适的决断,才是雷比尔将军现在所正面对的考验。

“这是我们的命运,还是在考验我们的意志……”

喃喃自语地老声音不大也不小,静立不动的老精灵将军,仍在注视着黑暗潮起的远方。

“伴随着仇恨之火,我们开动着战车……”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对此情此景颇为感慨,远在前线上的瑟阿可麦将军,看着朦朦胧胧的沙尘轻声做自语道。

“或许,我们将一直战斗,直到热浪夺取我们的生命……”

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如释重负般地说出这么一句,忽然抬起头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的雷比尔将军,随即便在窗外甲板上的信号兵注视下,挥手做出了进军的手势。

囧……

伴随着一连十数声刺耳的尖鸣,在红色火星的急速升空之中,轰地一声转变为了爆炸的响声,新家园联军的驻地上一时间灯光闪烁,轰隆隆地发动声响不绝于耳,总数超过一千六百的庞大战车集群相继编波出击,从三个方向上往新盖亚城发起了推进!

尘埃滚滚的钢铁洪流分散在广阔的大荒野上,车轮或履带卷飞起的沙土不断升上天空,又在不多时后被重力转拉回地表,就在无数代表着战车存在的灯光,陆续冲进弥漫于地平线上的浓密阴霾,看待着这一切进行的雷比尔将军,也缓缓地低下了头去。

上一次见到此景的时候,自己还只是一位内务部的监察,与同样身处前沿指挥的瑟阿可麦不同,如果他所期望的仅仅是光荣地战死沙场,那自己看到的却与过去不尽相同,盖亚的星旗依旧在随风飘荡,但远去的身影就不知有多少能够回来。

……

漫漫沙尘一眼望不到尽头,高速开动的车辆不时因为地形起伏,而在跃进的过程中发出轰隆的反震声响。观察镜中的十字准星时上时下,越来越厚的浓浓沙暴,不但使镜面上覆盖了一层沙粒,也让聆听着发动机轰鸣的驾驶员们,感到了越发的焦躁与不安。

“提高警惕,恶魔的钢铁怪兽可能就隐藏在沙尘暴中。”

透过观察镜面凝视着前方的基拉,只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便感到自己的心跳竟在不断加速,好似未知的恐惧正在逐渐填满自己的心房,让人觉得忧心忡忡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从全军发起突击一直到现在,所经过的路途都太过平安了,仿佛某种暴风雨前的宁静,除了战车行驶所发出的轰鸣外,异样地怎么都无法令人静下心来。

“团长!沙尘越来越浓…都快看不见前路了!”

驾驶员的声音忽然在车舱内响起,就在一旁的无线电仍保持着难言表情之时,作为战车团长的基拉只是稍稍愣神了两秒,便从恍然间回过了神来。

“命令第一梯队,再没见到新盖亚城前不要减速!注意保持突击阵型,我们看不见远方,远方的怪物应该也看不见我们。”

稍显冷静的的命令声,自各台战车的无线电中响起,预示着轮式轻装甲车组成的,先遣编队的灯光勉强能从沙暴中窥见。但落在后面的突击炮车,以及速度更慢的履带式重装战车,在尘埃间却是一片稀稀疏疏地,不断因友车减速而减速。

……

没人知晓自己还需要行驶多久,看不见尽头的沙暴之中,路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令人感到越加的漫长。而面对未知的恐惧也变得越发的强烈,让人不由自主地稍稍屏住了呼吸,只是紧张凝视着被尘埃遮挡的前方。

嘭!!!

突然间,一个澎湃磅礴的坠击声响自前方炸现,耀眼的蓝色电光如屏障般飞速扩大,所有一头扎进雷芒之中的战车,连带着四散飞舞的沙尘,竟都在无形力量的束缚下,被悉数抬举向了天空!最终又在离地不过六米的半空中,随着无形之力的解除而骤然落下!

轰轰砰砰的声响一时间不绝于耳,原本异常浓密的沙尘暴层中,也随着幽蓝电场的闪现而出现了巨大的真空!在一队队翻倒于黄沙间的战车之间,出现了一个在耀眼电芒中依稀可见的人影,脚踏虚空而不着地表,全身上下都能见到电流闪现环绕。

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新家园联军的中路先锋,接近半个战车团的兵力,便已横倒侧翻在了漫漫沙土之间!也不知有没有车毁人亡,反正是没有了动静……

而伴随在无数双错愕的目光当中,相继减速紧急刹车的后方车队,则陆续打出了一发发拽光的炮弹!在轰隆隆地炮火声与滚滚硝烟之间,所有脱膛而出拖拉着橙光的炮弹,在没入电磁力场所展开的光幕之后,又全都诡异地被偏转了开来!

轰轰轰轰地爆炸声响层层叠叠,静立于电磁力场中央的身影,仅仅是将右手挥向了一侧,仿佛是得到了某种信号而被激活了一般,一颗颗紧接闪亮的蓝色光点,顿时从更远方的城市轮廓中飞升上空,犹如荧光闪亮的蜂群般扑面而来……

“那是……?”

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从侧翻的重装战车中爬了出来的基拉,只见到位于电场中央那个依稀而又朦胧的身影,有着一头反重力飘散的褐色长发,头顶上还有一对绒绒猫耳在做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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