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地三十六兵府,到现在,我收到消息的时候!”扶苏看着城内众文武,道:“已经有六个折冲府被攻破,数千户百姓被血腥屠戮,有数万人为他们的亲人在悲嚎!同为一国,同为一国人。胡亥如此残暴不仁,竟将屠刀举向大秦的臣民!我欲即可移师九原,众卿有何要说?”
“胡亥如此残暴,人神共愤,但殿下,而今兵马未至,粮草未备。不过一席品为前驱陷于河南地,此时发兵,似乎有些为之过早了吧!”说这话的是许谨,他是扶苏此次行动最直接的参与者。因为文管系统里面,主持工作的就是他。
但扶苏此刻的确是愤怒了:“河南地六个折冲府,有三个被屠杀了满城。其余三个,那是收到了消息,这才得以逃亡一些。但仅河南地一地,便死伤无辜百姓数万。此刻,难道害还要我忍吗?而今九原郡、云中郡、太原郡虽说兵力未至。但也有朝廷经制之师近十万,这些大军,而今谁能告诉我身在何处?”
有御史大夫衔任枢密院作战部部长的蒙毅此刻不得不出列说话了,道:“回禀王上,朝中大军此刻云集晋南诸渡,常山郡、上党郡、代郡。需要随时出征,收服中原地啊!此刻,九原郡、云中郡、太原郡的兵力不过勉强自保。而且都隔着一条大河,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扶苏看着两人,缓缓摇头。
他知道他们两人的意思,眼下还不到掀开底牌的时候。虽然河南地被席品领着大军上下攻伐,残破一片,可依旧还不是扶苏掀开底牌的时候。知道这张底牌的就有他们两个,什么兵力都在东线调动不及根本就是在隐晦的提醒扶苏,眼下,还不到出兵的时候,这张底牌掀开用来对付一个区区席品太不值得!
扶苏没有说话,看着一干臣僚,希望能有一人站出来迎合他的意思。
可惜,两大重臣如是说,本就是有理有据。其余不知内情的官员更是纷纷建言,让扶苏不要轻举妄动。
只有一干分量太轻的御史言官神情激扬要出兵攻伐,却也只是寥寥几人。
扶苏看着满堂众臣,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但一想到这些从中原辛辛苦苦移民西北边疆的百姓而今精要受到如此兵祸,满城屠戮,如此血腥让扶苏心中愤怒得在发颤。
银川镇。城外一处隐秘军营!
希律律……一匹毛发无杂俊逸无比的骏马人立而起,一名年轻英武,气度严谨的将官在战马身上展现着极其高超的控马技术,借助马镫之力左右摇晃紧握缰绳,不多时,无可奈何的战马不得不低着头在这将领的安抚下小步跑了起来。
见驯服了战马,周勃也不由松个口气,翻身下马,摸了摸战马头上的毛发,笑了笑,道:“这匹草原马王,速速着人送至晋阳行在,这等千里马中王者,不是人臣可以享用的啊!”
“将军驯马的本事,可真是令人佩服!”一名小校过来,这是周勃的亲卫队统领,名作王贺,道:“想必大王见了这等骏马,定然非常喜欢。”
“王上心思,我等哪里能去猜度。”周勃轻笑了一声,道:“只是银川镇这里每日无事,又有严格禁令不住显露人前。给王上捉一匹千里马王,就当敬敬孝心吧!”
周勃自从外放银川镇后,才能渐渐得以施展。隐隐有了大将风度,又是武艺精湛韬略娴熟,很快便赢得了军中将卒的认同。
但作为一支隐藏的兵马,周勃却要面对消失在众人视线内的任务。九千人,出入严格,军粮军需都有专人负责,死死在军营里除了训练演练外便不得在做他事。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一举南下!
听了周勃这般说,身边这名小将王贺也不由神色黯然,但转而,就转为热烈。这里熬得越久,当青锋出鞘时,那光芒就越发璀璨!
“报!”此刻,一匹快马驰来,那快马身上骑士利落地翻身下来,拜在周勃身前:“报将军,樊篱将军有请!”
“樊篱将军?”周勃微微一愣是,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王贺道:“你去安排将这千里马王安排运送给王上,我去见樊篱将军!”
王贺应是,周勃则是重新选了一匹战马,在这快马探骑的引路下,抄着一条小路进了银川镇将军府。
樊篱是银川镇守将,麾下摆在明面上的兵力就有五个部一共三万人,兵力不少,却要对付西方和南方的两大强敌。而周勃在原则上也是属于樊篱麾下的。周勃纵马疾驰,心中思虑着樊篱见他所谓何事,要说这银川镇中除了他外,唯一知道王上计划的就是这樊篱了。
难不成,肤施大军刚刚北上,王上就按捺不住性子要掀开底牌?
这显然不是明智的决定,以扶苏和朝廷诸公之能并不该如此。这样的话,那就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逼得决策层要做出谋划?周勃思来想去,觉得这是个说得通的理由了。
若是不然的话,他也想不出在周勃需要保密的情况下,樊篱为何会要见他!
不多时,樊篱进了在军营左近的将军府。这一片地区满满都是军士巡视,作为生面孔,周勃不需要担忧被人认出的危急。
在将军府后门中下了马,门口一亲将模样的军人过来朝着周勃一行礼,道:“末将忝为将军亲将,樊凡,奉命迎接周勃将军!”
“有劳!”周勃回礼,随后沉默地入了樊篱的将军府。银川镇身为西线重地,尽管王离没有学蒙恬主力越黄河击东套,但这西套重镇银川镇说不定细作就在这里。尽管可能性小,但周勃该谨慎的时候绝不含糊。
穿廊过院,周勃很快见到了在演武堂内对着沙盘发呆的樊篱。
这副沙盘比起扶苏在特科的那副沙盘显然要简陋许多,但长城军团毕竟是这片地头的熟人,这山川水路,各色要点都颇为齐全,比军图,更加直观。
见送了周勃进入此处,那亲将樊凡躬身退下。自觉在外面站岗了起来!
樊篱研究的颇为入神,一时也没有发现这些轻微的响动。良久,这才叹了口气,起来看到周勃进来了,笑道:“周勃来了啊,坐吧,不要拘礼!”
樊篱说得祥和,毫无架子,举止就如一个慈祥的长辈一般。但周勃可不敢小视此人,领着六千没有齐全马具的蒙家精骑在将近三万材官的环伺下,竟然能够坚持到扶苏救援,最后一举反击成功,这其中,固然有扶苏雷霆一击的缘故,可若是寻常人,能够在骑卒孱弱的时代对抗数倍于己的材官?
周勃老老实实的双腿并拢,右手按胸,啪一声,行了礼,道:“周勃,见过樊篱将军!”
说罢,这才在樊篱的收拾下走到了沙盘旁边。
“晋阳来人了!”樊篱看了一眼沙盘,看向东方,如是道:“王上有意提前行动,诸公不允。飞鸽传报,估计这几日就能收到消息了。今日叫你来,是王上的意思,枢密院有派员。具体行动,你可以询问他。”
周勃神色震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陛下如此震怒?”
樊篱赞赏地看了一眼周勃,能够瞧出这些,至少说明此子不是寻常之辈:“想必你还不知道。王离提兵北上,进展极是顺利。在上郡投注王上诸多心血的榆中城坚持不过半月便宣告失守,副将骑军校尉孙甘突围而出,至今所部不知所踪。而主将涉间……投敌!”
说到这里,樊篱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扶苏麾下军将,长城军团旧将占的比例很大,也就自裁军之后才有变化。而旧将之中,唯一能够留下来的,便只有涉间、苏角以及樊篱。
樊篱虽说在西部银川镇任职大将,可谁都知道这地方尽管重要,却远离中枢。而且面对月氏人的强压,很难有太多的表现。至于苏角,自从蒙恬遗命裁军之后,谁都不知道这位昔日蒙恬信重的大将去了何处,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被扶苏暗杀了。
而今最后一个担任要职的涉间投敌,等若是长城军团在军方大幅失势。尽管蒙恬的副手上官牟官至中书侍郎位列执宰,就是冯江也为枢密院重臣。可军中统领大将,已经越来越少长城军团旧将了!
樊篱没有去看周勃脸上震惊无比的神色,而是继续道:“若是如此,并不能让朝中如此喧哗。王上的裁军虽说外人都道是蒙帅遗命,可蒙帅最后说到底只是给扶苏担了骂名,一应都是王上着一干重臣推行。光以王上对九万退伍老卒的关照,就不存在这猜忌之嫌疑!”
“河南地被屠了,迄今为止已经有四座折冲府被席品所部屠杀!”樊篱说到这里,手上罕见地一阵发颤:“平民军属死伤数万,大河为之赤色。王上在河南地要不容易维持的安稳局面被完全打破,府兵制动摇了!”
樊篱说到这里,重重叹息了一声,看向周勃,目光凝重:“至少三万平民妇孺,以及军属的死亡让王上震怒无比。尽管许相,蒙大夫竭力阻拦,但很可能……你的计划……”
晋阳。
扶苏看向满堂众臣,目光明灭之中,叫人难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