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侠抚了抚簪上缺口,原来这簪上有两个缺口,他抚着下面一个似乎是新磕的缺口,叹息道:“这世上也只有玄铁无刃簪,再配上浪某人独一无二的摧簪之法,才能削去我碧玉簪子一棱。”
秦正手中也拿着刚才击退玉簪的那枝玄铁簪,上面的锋头已被打平,心疼不矣。
“秦六救人心切,无心破损浪侠之物。”秦正对浪侠毕恭毕敬,现在居然还跟浪侠道歉,半点节操都没有。
浪侠盯了秦正一会,又温和笑道:“罢了,身外之物,不过绾发时多了些麻烦,你那玄铁簪拦腰斩我玉簪子,不打紧吗?”他倒关心起别人的东西来。
秦正握紧了簪子,微藏于身后道:“不打紧,多谢浪侠关心。”
浪侠笑看着宋令箭道:“连城跋山涉水带友人回来,却不邀他们进来小坐喝茶么?”
连城?浪侠叫宋令箭连城?
宋令箭只是冷冷盯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浪侠笑了:“看来是生疏了,都没待客之礼了。也罢,只得由我来招待你的众位小伙伴了——”他绕过长弓,一拉栏门,对着栏门外的人做了个“里边请”的动作,身形雅致,笑容可掬。
秦正、韩三笑和海漂都疑疑惑惑,也犹犹豫豫,害怕就像刚才的梨林那样,随时随地跳出什么机关来。
浪侠道:“这里很安全,外头那些小把戏,就是布着让郎儿们玩的,没想到惊扰到客人了。”
三人见浪侠如此好客,别说是个江湖传奇一样的人物,就算是个平凡的乡间主人,都不好意思再推辞,只好小心地跟着浪侠的节奏走了进去,只有宋令箭站在外面没有动。
浪侠对着进来的三人做了个坐的动作,引他们去毛毯的坐榻上落座,对着宋令箭耐心笑道:“连城不进来么?你不怕我吃了你这些伙伴呀?”
宋令箭咬了咬牙,走了进来,只不过她没有坐,只是冷冷地站在毛毯之外。
浪侠随意地拔起了长弓,放在手中托了托,吹了吹上面的泥土,叹息道:“赠与你的家什虽不值个什么钱,但也不能这样来糟蹋么要肚子里的饭菜。”
宋令箭又冷笑,看她的表情,好像是随时都要把肚子里的饭菜吐出来一样。
“次郎,收弓了。”浪侠对着边上某处叫唤了一句。
不消半会功夫,一只身形极为庞大的獒犬现出了身形,不知道它有多少年岁,全身毛发皆白,在阳光的折射下雪白发光,远远看去,竟象是一个光球,这些灵性动物太过长寿,必会凝出岁月的瑰宝,通谷点来说,就是大多成精了。
韩三笑目瞪口呆,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獒犬。
只见它发须幽长的脸上,一对碧绿如玉石的眼睛无神地微张着,慢慢懒懒地向他们走来。
“我娘的乖乖,好大只的獒,吃什么长大的,这得有多少岁了。”韩三岁念了一句。
浪侠会心一笑,将长弓放在次郎身上,次郎定眼看了一会宋令箭,转头背着长弓走了。
宋令箭凄冷冷地盯着远去的长弓,这把弓虽然一直跟随在她身边,但却从来不真正属于她,在她的手里,它只会顺从地听话,射出她内力所赋于的箭,而在他的手里,它会附和,鸣叫,会激出自身的力量协主,此刻它灵性毕露,尖锐无方——他才是破音弓真正的主人,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即使带走了,也是枉然。
浪侠看着坐下的几人道:“好了,渴了尽管倒茶喝吧,需要我为几位斟茶么?”
韩三笑道:“这个不用了,我们自己有手,这茶壶也不重。”说罢要去提壶,秦正却直直盯着他,虽然没什么表情或眼神的提示,但韩三笑觉得这壶还是不要提为妙。
“怎么?这壶不干净么?”浪侠见韩三笑不提壶,笑眯眯问道。
韩三笑笑了笑道:“不是壶不干净,是我这手不干净,刚才林子里到处打滚,一手的泥,怕染脏了这么漂亮的茶壶。”
浪侠轻皱了下眉,叹气道:“也是,我待客不周了,这壶的确不胜染灰,害得客人望而却步了。”说罢走到边上,拿起茶壶,里面热水滚滚,他却一点也不觉烫手,端详片刻,随手扔到了远处。
“哗拉”一声,琉璃茶壶爆碎了。
韩三笑心中一冷,强笑道:“这么好的茶壶,怎么就给扔了?”
“一个别人拿都不想拿的壶,再漂亮也只是个摆设,我还嫌占地方。”浪侠半眯着眼道。
“这也未免太过极端了,若是你觉得没用,嫌它占地方,你可以送给别人么。”韩三笑也有点心疼。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别人?”浪侠反问。
韩三笑突然觉得他的笑容里面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浪侠轻笑道:“怎么?你也觉得我这性子极端,难相处么?”
韩三笑疵着牙道:“那啥话说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有追求,有性格。”
浪侠半眯着眼睛,微笑着注视着韩三笑。
韩三笑迎战那眼神片刻,很快就不敢再正视了。他已经确定少时来到庄里的那个神秘男人就是浪侠,只是那时候他还小,所以觉得那男人特别高,也许是他每次来都易容,易成那种见了就忘的脸,所以见过几次他也没印象了。不过现在自己也长高了,倒不觉得浪侠有多高大,只是身态很雅,似竹如仙。
他那个没心没心没肺的娘居然有这样一个了不得的朋友,更奇怪的是,这么喜欢张扬的娘居然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个朋友?!为什么?为什么呢?
韩三笑想得脑袋都快穿掉了——难道要再回一次家,揪着小老太婆的衣领问问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