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徒子闻言手指靠在唇边,呵气如霜:“放心,主子高情远致,岂是小人之辈?!”语至末尾,声调微扬,连红夏亦听出其中几分危险意味。
白冬笑意未褪,目光中佯似多了丝疑惑:“主子自然高情远致,你们瞧,‘归魂丹’皆拱手让人,如此无私行为,冬儿怎得糊涂,随你们一起瞎闹?”
江徒子感到一个锤子再次砸到头顶,太阳穴复而跳起:反了反了,连春夏冬这几位贴身婢女都开始“抓小辫子”,这种“刻骨铭心之痛”怕是生生世世缠着自己喽。
白冬蓦然抿唇一笑,却是笑而不语,眸光落在斜倚自己身上女子,眼底深藏一抹不易察觉无奈。
夜轩殿。
庄严肃穆大殿之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人提心吊胆,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慎,招来杀身之祸,成了夜王的出气筒。元无和苏清紧握手心布满冷汗,空气中似有暴怒因子在半空凝聚,形成压抑恐惧感,于他们头顶上不住盘旋,透过皮肤毛孔缓缓渗入体内血液,而后迅速扩张蔓延,如同一根有毒藤蔓。
“夜冷和子鸳一并消失?!”
元无看见夜王白容盛满怒意双眼,只觉心口被死死攥紧,上前一步,掀袍跪下,抱拳伏地:“回夜王,公主与国,夜冷确实再无踪迹。”言罢周遭气压再次下降,连呼吸都不能。
白容背过手去,缓缓转身。元无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下一瞬间,夜王白容猛地回头,面上竭力压抑狰狞一霎浮现,照着元无心口就是狠狠一脚:“滚!”
嘴里腥红向外越溢越多,元无勉强提着力气继续跪伏于地:“夜王息怒,微臣赶至虽不见公主及夜冷踪迹,却发现雪中一少年尚有气息,应是知情人。”
白容闻言,眸中神情惊疑不定,探寻目光落在苏清身上,充满疑惑,甚至浮现一丝警惕和厌恶。
苏清适时站出,抱拳躬身道:“夜王,雪中那名少年身份已确认,正是一直伴随夜冷身侧,名唤‘锦年’少儿郎。”
“锦年?!”白容看着苏清,原本狰狞表情慢慢变得平静,缓缓迈步,“把他带上来!”声音已然冰冷至极!
“回禀夜王,那少年郎发现之时仅剩最后一丝气息,基于此,臣命太医无论如何救活此人,现下命虽挽回,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苏清自始至终抱拳躬身。
白容面如寒霜,目光盯着苏清,脸色越来越可怕:好不容易有个知情人,却是‘活死人’?!很好,很好啊!!!
“夜王,事情或许没那么严重。公主不过一时任性,终有‘倦鸟归巢’日;夜王再如何,亦是公主父王。”文臣望舒站出一步,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神情,他心中这样想,便这样道。
再如何,自己亦是子鸳父王,儿女岂有违背抛弃父亲之理,何况落子鸳是公主!望舒意思简单明了,夜王懂得,其余臣子更是清楚。
抛弃,违背?
凤紫菱!!!
落子鸳生母,自己的好妻子!!!
白容目光逐渐空洞,那个女子,那个美丽至极女子,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啊,却舍弃一切,为了那个同样妖娆至极男子!!!
落子鸳是自己女儿,同样亦是凤紫菱女儿!
若子鸳同凤紫菱一般。
白容突然后退一步,仿如闷雷劈在心底,裂出一道深而黑的宽缝,焦炭一片,血痕殷然。
沉默。
许久沉默。
白容长久不说话,就在众臣都为这沉默胆战心惊时候,白容突然开口:“你们下去吧。”
众臣如释重负,皆恭恭敬敬行礼,而后逃也似的迅速退出夜轩殿。
苏清亦跟随其后,莫名感觉到一种很不妙的情绪;望舒差点涕泪皆下,暗道回去一定烧香磕头,今儿算是趟过鬼门关了。
偌大夜轩殿骤然空荡。
白容再无法抑制自己,面上露出哀伤之色,整张脸似泛出一种死气:子鸳,你要同你母后那般,弃本王而去?!
时间缓缓流逝,马车行进不知多久,最终驶入“徽音居”。
层层白雪覆盖这座精致宅邸每一角落。白冬驭马,车轮滚过一尘不染通道,进了雅苑厅堂。
厅堂内丝竹声声,轻歌款款,若有若无飘出。
未待白冬停好马车,便听到一个柔婉软腻声音,好似春天最旖旎的水调和成的蜜糖:“不唱了不唱了,再如何唱主子亦听不到,生生给自己增添些许烦忧。”
声音主人并未矫揉造作,也无刻意扭捏或引诱,那是音质本身魅力,非常柔软女声。黏得像是新煮熟糯米,然而黏软之中又带着微微沙哑,每一丝震颤好似烫在人心尖。这样嗓音,配上略微疏离淡漠语调,构造奇妙魅力。
“谁说主子听不到?!”江徒子眉梢微微一动。一手掀开粉色垂帘,另一手轻扶额头,目光微凝,声音清清凉凉道,“继续唱。红夏,去准备一套衣服,待换下今日衣袍,直接烧去。”
江徒子此言说得突兀又极其冷硬。厅堂内众女子,尤其软腻声音主人清和,更是一头雾水。
黄秋最先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媚得几乎滴出春药,眸光落向素衣女子白冬身上,眉梢微动,正欲开口询问,却瞥见白冬怀中女子,桃花眸中极快划过一丝情绪。
清和亦莲步轻移,顺着黄秋眸光瞥见倚在白冬身上女子。瞬间,一种很浅,但又无法挥散怅然蓦地抓住清和心口:相较于满身触目惊心鲜血淋漓,女子容颜轻易摄人心魄!
绿春眼眸半敛,唇角含笑。下车行至白冬身边,瞥见黄秋与清和凝聚目光,心下一乐,趁机加火,缓慢道:“姐姐们还愣着做甚,冬姐姐身上女子,可是未来江夫人呢!”言罢与白冬一起将落子鸳扶进内室。
清和闻言脑里“嗡”的一下,张大眼睛,几乎有些不敢置信捂住嘴唇:江夫人?主子,要娶她?!
黄秋亦木然一瞬,桃花眼眸霎时泪意莹然:主子虽生性风流,拈花惹草无数;但绝不负责到底,现下竟要娶妻?!完完全全匪夷所思啊!!!随即将眸光投向红夏,试图求证绿春所言。
红夏见状了然叹息:“春儿所言属实。”言罢漫不经心轻挽袖口,语气淡得如冬日溶了碎雪的风,“秋儿清和,你们快来帮忙,车内还有一男子,我可搬不动啊!”
男子?!
黄秋清和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眸中看到惊愕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