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血红归于黑暗,意识在黑暗中飘行,空空荡荡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似乎连时间都不存在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似乎又有了一丝意识,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显,那是饥饿的感觉,好饿,饿的匪夷所思的那种。
“好想吃毛豆哦。”咕哝了一句,脸上却传来痛楚的感觉。
杀手的意识瞬间觉醒,几十种可以反制对方的手段涌上脑海,手臂却沉甸甸的根本挥不出去,勉强只能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红润双颊的少女圆睁着双目,紧抿着嘴唇骑在自己身上,正用力的扯着自己的脸。
“臭小子,这种玩笑从小学我就不痛不痒了,“少女俯低了身子恶狠狠的靠近了自己,齐齐的刘海整齐的落下来,额头上的青筋绷得紧紧的,拉扯自己脸颊的双手更加的用力,”看我撕烂你的臭嘴,让你再也吃不下饭。“
自己看来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撕坏了嘴而饿死的杀手了,对于一个对生活其实没有多少要求的仅仅拥有毛豆这一点点儿幸福的杀手来说,这惩罚,实在是过于残酷了点。
脸上的痛楚其实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少女坐在自己的胸腹上,喘气是越来越困难,刚刚恢复意识后积攒的气力,像沙子一样从体内流走了,眼前的小母老虎挥舞爪子的形象越来越模糊,黑暗晕染开来,一切都消失了。
“豆豆放手,这位同学应该是饿昏了,赶紧叫救护车。”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周边的空间是如此的寂静,他睁开了眼睛,白色和蓝色是如此的静谧,没有漫天的火云,没有呼啸的风声,没有安静赴死的少女,只有自己,如此安静,静的能听到注射器中的营养液的滴答声。
静静躺了一会儿,身体恢复了些许气力,他抬起身,却发现身躯单薄了不少,“看来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啊”,他如是想;晃晃手臂,竟然白皙了许多,“看来在床上躺了很久啊”,他如是想;拔掉针头,下床找鞋,觉得腿也貌似变短了些,“看来我的视力貌似出了点问题啊”,他如是想;扶着墙壁,溜溜达达进了洗手间,随手一掏,“我靠!”
奋力挪到洗手池前,用力往脸上抹了两把水,闭上眼睛默念“这他妈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全是幻觉”十遍,抬头看去,镜子里的分明是一个少年,约是十五六岁年纪,中等身高,稍长头发,五官算是清秀耐看,只是白皙的肤色隐隐泛着青,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瘦弱、文静、书生气,除了表情有些扭曲,眼神有些杀气,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就是三好学生”的温和气氛,这MD是谁?
“宋词,你自己拔得针头吗?回床上去,大夫一会儿过来做检查。”一个胖大的护士毫不顾忌的走进洗手间,拽住了他得胳膊。
“你叫我?”镜子中的少年指着自己,清凉的声音一点儿都听不出老烟鬼的沧桑。
“少来了啊,你是中暑导致的血管迷走性晕厥,家里又没人照顾导致饿了三天,没伤着脑子的啊,别闹了赶紧回去。”胖护士拖着他回到了病房,收拾了下吊瓶注射器就离开了。
看来是重生了,只能这样解释,在那样灭天毁地的末日灾害中,没有生灵可以幸存,即使是自己,面对灭世的天灾,也只是徒劳的扔了一只酒瓶过去而已。
只记得和服少女最后湿热的嘴唇,混合着泪水,吻在了自己的脸上。
摇了摇头,他拿起床头的病历卡。
宋词,男性,15岁,入院时间:7月27日。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自己重生到世间,却是以其他人的身份。其实身份本就无所谓,自己前世是个杀手,一直游离在世界的黑白之间,扮演者形形色色的众生相,伺机而动,手起刀落,代替死神收割了无数条生命。队友、搭档,都一个个归于尘土,只有自己,从尸山血海见一路走了过来。偶有动心的人,阴错阳差,也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也曾遗憾,也曾后悔,慢慢的,似乎连遗憾后悔都忘记了。习惯了生命的消逝,也就不在意生命的美好。生命中的种种,都仅仅是记忆,而不是回忆。最后的最后,似乎也只剩下吃毛豆的那一点点儿快乐了。
说是快乐,其实不过是残存的唯一回忆罢了。
人生能够重来,感觉真好。
他闭上了眼睛,窗外隆隆传来了响雷,不一会儿,大雨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恍惚间,哼起了一首曾经的歌。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
向前走就这么走
就算你会错过什么
向前走就这么走
……”
许久,雨声渐渐停了,他睁开眼睛。
病房的门口,斜倚着一个粉白衣服的女孩儿,十五六岁,黑亮长发,齐齐的刘海下,眼睛里满满是亮亮的水色,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嗨。”他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