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吕莲衣离去，荀亥关上书房门回转身来，走至离书案三四步的地方站下，等着公孙步衍说话。
静了半晌，荀亥终于忍不住曲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先开了口：“近来燕国不仅严厉盘查进出边城的人员，还强行收缴过境商人的货物，看来有些异常啊。”
公孙步衍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开口。荀亥只好又接着说下去：“明日三公子便要回朝，此前在南越前线捷报频传，皇上十分欢喜，想来这次三公子会封王赐侯是定局了。”
公孙步衍终于冷笑了一声：“十万之众，对付一个总共人口也不过十万的南越，竟要打足三个月，损兵折将不算，还不能彻底结束，僵持在寒山关半步都进不得，这也算胜？真是滑稽。若是没有燕国的异动，我看公孙子湛自己也没脸回来吧？”
荀亥考虑了一下，恍然道：“你是说，这次燕国的异动只是让公孙子湛有借口回来。我倒忘了，皇后那一族原本是与燕国有一些姻亲的。”
公孙步衍笑了笑道：“我想子湛一回来，应该就会被派往燕国边境处理这些事务，也许再打几场胜仗也不一定。可惜了彭庶，也算是一名悍将，名义上去南越接收子湛的胜利成果，不过是替他去收拾残局而已，至于这个残局能不能收拾好，就看他的本事了。”
荀亥点点头，又专注的看了一眼公孙步衍，微微摇头，略有些自嘲的笑了一笑。
他这个动作却被公孙步衍看在了眼里，问了一句：“笑什么？”
荀亥索性笑开来道：“我是笑我自己，过于担心了，还以为你……呵呵。”
“以为我什么？”公孙步衍明白荀亥的话意，荀亥一直认为因为吕莲衣的事，自己已经有些失常了。不过，公孙步衍自己明白，的确这几日有些失控，不由轻哼了一声。
荀亥没再说下去，岔开了话题：“以现在的情势，皇后的权势越来越大，明日的宴席上，你在言行上要小心一些……”
他话未说完，公孙步衍摇头道：“不必，我倒觉得现在比之以前要容易多了。之前她将千姒下嫁给子玉来试探我，我和子玉大打出手，又做足了一年浪荡无度的戏，父皇这一年没少严厉责斥我，连和南越这场战事也交给了子湛，我大失圣心，兵权被夺，她大概已经放心很多了吧。这次，她又把吕莲衣下嫁给我，不过是想再看看我的反应而已，我对她有怨气，这个是不能瞒的，若是瞒了，反而让她起疑，没必要让她对我再起戒心。荒淫浪荡这种戏码，我再擅长不过了，你不必担心了。”
荀亥哑然失笑，随后又略有些迟疑的问道：“步衍，你就真的没想过皇位这件事？”
公孙步衍没有回答，慢慢的把玩着手中的五彩绣囊，半晌对荀亥道：“你我二人一同征战多年，我问你，在战场上，你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荀亥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写书的都爱说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其实真的到了战场，想得最多的自然是要活下去。”
公孙步衍点头道：“要活下去，必然要夺人的性命。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又有哪个人愿意手沾鲜血呢？更不要说沾上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的鲜血。我与子玉，子湛虽是同父异母，也是同胞兄弟，战场的杀戳对我而言已经足够多了，”公孙步衍看着荀亥认真的道：“只要她不逼我到末路，我绝不会走最后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