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邦
距彭水县城11公里处的乌江上游，在一个名叫“万足”的古镇旁边，高山峡谷之上，今日已巍然矗立起一座雄伟的拦河大坝，大坝一侧的山体内，目前正在安装大型发电机组，幽深的峡谷，不久将会发出隆隆的发电机声。这是乌江干流第10级大型水电站工程的宏伟标志。峡江千年的寂静将被现代繁华所取代，人们不禁要问：乌江流域著名的古代文明将如何处置？处在这个改变命运的历史关口，它们是泯灭于水波之下，还是生逢良辰，凤凰涅槃呢？
一
说到大坝所在地彭水县，它原是一座历史名城。早在殷周时期，因先民在此开发盐泉，开采丹砂，便形成了上古的黔中文化区。秦始皇灭六国统一天下，这里便是全国36郡之一的黔中郡。西汉初年始置县，北周时置黔州，大唐开元年间，此地为全国15道之一的黔中道。朝廷对西南地区少数民族采取羁縻政策，黔中道所领羁縻州县多达50个，到南宋，增至56个之多，所辖之地，北到今湖北建始，东到今湖南沅陵，南到今广西百色，西到今贵州毕节。乌江，是一条伟大的母亲河，在渝、黔、湘、鄂地区，它很早就孕育了这里各族人民所共同创造的黔中文化。多姿多彩的黔中文化不仅是中华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也是中华文明史上的一颗珍贵的明珠，秦汉以来，史籍就多有记述。
据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所记载：“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礼抗万乘，名满天下。”著名学者任乃强认为，远在秦始皇时代，中国出了第一个了不起的女企业家巴寡妇清，说她好几辈先人，大约从战国初年开始，便因开采涪陵（今彭水、黔江一带）丹穴而致富，是富可敌国的专利持有者。虽经七国时兵戈扰攘，却能用财自卫，未受侵害。说她因为拥有财富，所以有条件招募保护矿山、保卫运输线的私家军队，不法暴徒不敢侵犯。当然，也可能是捐出部分财产以助军饷，买得了统治者的保护。
任乃强认为《华阳国志》所云的蟾夷，乃是黔中丹穴主人雇用的来自中原的采丹工人，他们与土著妇女结婚，世守丹业，其子孙乃自称为丹人。丹穴采尽后，恋土不去，于是便转为本地农耕之民了。在古音中，蟾、丹、冉同音，今日土家族中多冉姓，这很可能就是上古蟾夷的后裔。此区出产的丹砂，是利用舟运之便，循郁江入乌江，出枳邑，通过巴国运往中原销售的。那位女企业家巴寡妇清是何处人呢？任乃强教授认为，经营丹穴的主人，不是住在此区而是常住巴地（可能是枳邑或江州），以便调度货运。不过古籍所言，语焉不详。又有学者蔡盛炽说，他考察彭水鹿箐乡一处岩口，地名“巴巴台”，据当地宿儒所言，巴巴台原名巴寡台，因年代久远，乡民传音而讹称为巴巴台了。如果此说属实，此地就应是秦始皇为巴寡妇清所筑的怀清台遗址了。那么据此推断，巴寡妇清，大约就是今彭水、黔江一带的人。巴寡台所在地鹿箐乡，原名鹿青乡，有大鹿青、小鹿青、花楸园（当为怀清园之音讹）等地名，而且，那附近至今还有百家姓中极少见的青姓人家，或许，他们就是巴寡妇清的后裔了。
乌江，因峡深林密，水色墨绿，故得名。古时称黔水，亦是此意。但古时乌江也称涪水，涪者，水流湍急而多泡沫之意，显然这指的是险山恶水。但古乌江人偏要在这一片险山恶水中创业营生，其原因何在？原来乌江支流郁江之畔的郁山，早在殷周之际就发现了天然盐泉，郁山古镇乃是上古时代天下稀有的几个盐都之一。盐泉的开发者为谁？既有今日土家族人的祖先，也有今日苗族人的祖先，还有四川盆地最早的土著百濮族人。大家都知道，土家族人的先民是巴人，巴人的最早起源，在今湖北长阳县的武落钟离山，原有巴、樊、湘、嘾、郑五姓即五个部落，在一次争夺酋长的斗争中，巴氏务相取得胜利，称为廪君。从此，巴的含义就由原来的氏族名称变为一个民族的名称了，廪君拥有远古时期堪称先进的交通工具——土舟，即陶船。据唐代韦建所撰《黔州刺史薛舒神道碑》所载，“黔中有廪君之土舟”即指此。巴人沿鄂西清江入川后，其中一支沿今郁江上游而下郁山，参与开发了郁山盐泉。他们又利用舟运之长技，最早开辟了郁江、乌江的航运水道，将盐运销各地，而郁山古镇，旧时曾有蚩尤庙，当地人把蚩尤当做“咸泉龙王”来供奉。咸泉龙王者，主管盐水之神也。从“井灶商民”的这一信仰来看，蚩尤部落或其部属，应是郁山盐泉的开发者。彭水民间，旧时盐户有吃“九皇斋”的习俗，每年农历九月初一至初九要吃素，为的是纪念九黎部落的蚩尤之徒。1985年，彭水地区出土了“兜人面乌喙”画像砖，据考证，兜部落也是乌江流域开发盐泉、开采丹砂的先民。蚩尤与兜，都是苗族的先祖。地方志上还有记载说，远在石器时代的时候，就有濮人渡过长江来到此地，他们也是盐泉的开发者之一。现在乌江流域的石板墓葬，即是濮人的遗俗。这些史籍和出土文物所传出的信息，毫无疑义地表明，古黔州文化，原本就是多民族文化互相融合，由世居当地的各族人民所共同创造的辉煌成果。
在古黔中文化中，值得一提的人物还有两位：一位是三国蜀汉的涪陵太守庞宏，另一位即是北宋大诗人、大书法家黄庭坚。
据常璩《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巴国先王陵墓多在乌江之畔的枳邑。秦灭巴蜀后，巴王族的成员曾发动过反秦复国的叛乱，当时的秦昭王曾招募世居阆中渝水的人平叛，这支人之师以善用板循冲锋陷阵闻名于世，号称板循蛮。后来，刘邦与项羽争夺天下，板循之师成为汉军的前锋，他们天性劲勇，作战喜欢前歌后舞，所向披靡，刘邦观之，曾叹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后来乐人传习，便名曰“巴渝舞”。人因战功卓越原本是被免除了徭役租赋的，但不久朝廷收回成命又加重对他们的盘剥，人中的一支龚姓氏族于汉世便迁徙到了乌江中上游一带定居，这便是乌江边千年古镇龚滩得名之由来。到了三国蜀汉时，诸葛亮也曾经招募这儿的勇士组成蜀军中的精锐部队连弩营，在六出祁山的战争中屡建奇功。彭水地区曾出土一种被称为“虎钮于”的青铜乐器，这是古时的军中乐器。据说，这便是当时板循之师所留下的遗存。诸葛亮历来主张对少数民族采取团结和睦的政策，时任涪陵郡（郡治在今彭水）太守的庞宏，便是民族和睦政策的模范执行者。庞宏乃刘备军师庞统之子，他到任后，经常冒着蛮烟瘴雨，到山寨访贫问苦，对当地百姓轻徭薄赋，处处体恤民瘼，因而四乡称颂，口碑甚好。一次，郡属洪杜县（今贵州沿河）发生命案，他闻讯立即亲往查处，舟行至乌江上游鹿角附近一处险滩，不幸船翻人亡。为了纪念庞宏，百姓就称此处险滩为“庞滩”，并在滩水岸上为庞宏建了衣冠冢，时历千载，古冢依然静卧江边，以供乡民游子代代缅怀。
在宋代，与苏东坡并称“苏黄”的黄庭坚，他作为谪臣来到黔州后，虽心情郁闷，却也非常热爱这儿的山川形胜，他在与友人的书信中说：“闲居多病，人事废绝，遇风日晴暖，从门生儿辈，扶杖逍遥林麓水泉之间，忽不知日月之成岁。”其淡泊心境跃然纸上。他平日最爱登临游憩的地方是乌江边的绿荫轩，这儿峭壁上挂满藤蔓，一棵古榕华盖般的浓荫掩映着短栏小亭，脚下是幽深的江水，对面是层叠的翠峰，他在这儿的岩壁上留下不少墨宝。所题“翠谷飞泉”“山水清音”“山静日长”，虽用笔沉郁，但仍不失挥洒自如，峻拔洒脱的大家气度，至今仍吸引着许多远方来客徘徊岩前亭下，久久不忍离去。
现在，彭水乌江水电站的兴建，如何保护库区的文物古迹，已引起当地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据调查，库区已发现各类文物点39处，其中石器采集点5处，遗址13处，墓葬9处，古建筑5处，石刻3处，桥梁2处，纤道、民居各1处，从新石器时代一直延续到清代，以殷周、汉、六朝、明清为主，主要分布在彭水万足乡，酉阳沿岩乡等地。这些古黔中文化的遗存，能被妥善保护、安全转移吗？当地文物主管部门，以及人民群众早已行动起来，为了历史瑰宝能重放异彩，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高度的警惕，也没有松懈过艰辛的工作。
二
说到文物保护，我们先讲一个十分珍贵的11件汉代铜釜铜洗失而复得的故事。
在彭水太原乡，有一个苗族青年，名叫任孔兵。那年他18岁，因家境贫困，地处偏远，他还没有进过一次县城。但他从小聪明伶俐，从7岁起便学吹号角学撵仗（当地人对打猎的俗称），18岁的小伙儿已练就了一身打猎的好功夫。一天，他照例吹响了他的牛角号，带着猎网、猎犬出发了。隔山相望的另一猎手李登树也带着猎犬前来合伙。两个猎人在海拔千米的山林中转悠，山高林密，发现的鹿子追了一阵又消失了目标。眼看太阳偏西了，两只猎犬突然钻进一处丛林，“汪、汪、汪”地直叫。显然，是猎犬嗅到了野物的臊臭味。他俩近前一看，原来这儿是一个早已封堵的岩洞。他们刨开树根草皮，把洞边的几墩石头撬下岩去，豁然出现了只能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撵仗撵得很疲惫的两个猎人便坐下来边吸烟边商量：“东西（野物）肯定是进去了。今天，是凶，我俩该死；是喜，我俩该得。”于是，两人手握柴刀，一前一后往洞里钻。洞很深，又黑，顺洞壁爬行约二三丈处，任孔兵的手触到了一个像洗脸盆底似的圆家伙，他用刀掏挖，圆家伙就发出“当当”的响声，两人一个接一个地掏挖，就这样竟一连“猎获”上10个形似痰盂的“铜盆”。他们用猎网兜着“铜盆”回家，此事立刻在附近村中传开。村民谭某和杨某，第二天天未亮，又悄悄地进洞搜索，竟也掏出“铜盆”1个。
这11个铜器少说也有100多斤，它们究竟是什么呢？18岁的猎人当然不知道。但这个村子里有一个怪人田某，是乡里闻名的“知名人物”。在搞活经济的这些年头，他经常广州来，浙江去，是个三天两日不落屋的三脚猫。他知道，听父老传闻，当年张飞带兵经过此地，曾有军中刁斗藏于山洞，莫非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张飞刁斗？对于倒卖文物的贩子来说，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横财吗？于是，他缠住猎人诱买，没几天，竟出高价买走了好几件铜釜。（釜，古时军中的锅，也是报时的刁斗。）
然而，即使是穷乡僻野，这儿的干部和群众，也都有保护国家文物的高度觉悟。正当文物贩子还在继续诱买铜釜的时候，县文物管理部门配合公安，在当地乡村干部和群众的帮助下，在接到举报的第二天，便步行70余华里，连续奔走追寻达18个小时，终于将这11件汉代铜釜铜洗，完好无损地全部收缴了。任孔兵一家是一个忠厚朴实的农民家庭，父亲憨厚豁达，母亲贤淑能干，当他们得到县委县政府的表彰和奖励后，任孔兵的母亲曾深有感慨地斥责倒卖者说：“你莫说才给200元，就是2 000元我也不卖给你。准卖，我要卖给国家；不准卖，我也要交给国家。”
古黔州是一片人文积淀极其深厚的土地。大唐显庆四年，唐太宗长孙皇后的兄长，辅佐高宗登基的齐国公、太尉长孙无忌，遭武则天忌恨，被贬到黔州。翌年，长孙无忌被赐死，投缳流放之所。他的墓究竟葬于何处？历来众说不一。
前几年，彭水县城汉葭镇东门坡修变电站，无意间发掘出一座废弃的古墓，随葬的灰色陶罐等，因年代久远，出土时被锄头挖毁，但有两块碑石石质细腻坚硬。一民工认为是假磨石，便背回家，放在路边一条偏沟上当桥板用。殊不知，有一次天下暴雨，县城一退休老教师路过此地，发现倾盆大雨把石面一角的积垢冲刷干净，石上竟露出“大唐”两字，毫无疑问，这是一块古碑。古碑消息不胫而走，县城一位收藏爱好者陈某，当即驱车前往，以200元的石价成交，再付给民工10元搬运费，便得到了这两块稀世之宝。这两块石碑经清理后真相大白。一块石碑上用楷书阴刻着两行字：“大唐显庆五年岁次庚申七月，子朔十日巳酉故长孙无忌墓志。”其第一行“月”字后面有一字，但出土时已被锄头挖毁了，现已无从辨识。这显然是墓门前所立墓碑。另一块正面无字，背面呈棺材盖状（鱼背形），这大约是埋于墓中的无字神道碑。时任彭水县文物管理所所长的王树林，得知情况后十分惊喜，同时又担忧如何才能将此文物收回。他带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根据该法第一章总则第四条条文“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地下、内水和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属于国家所有”的规定，反复向当事人宣讲，屡拒屡讲；又不厌其烦地向县领导反映情况，向市文化局报告，并频频在县政协会上大声疾呼。王树林愚公移山的精神终于感动了县领导，当时县财政十分拮据，已是处在“揭不开锅”的节骨眼上，但县领导还是想方设法拨出专款，以解决捐献者的奖金问题，把两块石碑收归了国家。当时，重庆市文物局局长王川平和重庆市博物馆馆长刘豫川亲赴现场，将“长孙无忌墓志碑”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并感慨地说：“全国再也找不到第二块这样的墓碑了。”
现在，重庆市文物考古所与重庆大唐彭水水电开发有限公司签订了《彭水乌江电站（重庆市境）文物调查评价及保护规划项目委托协议书》，组建了以重庆市文物考古所为主体，有关县级文物部门参与的彭水乌江水电站文物保护规划组及其工作队。这座乌江干流梯级开发的大型电站，水库的正常蓄水水位为海拔293米，库区由乌江干流及其部分支流组成，淹没区涉及重庆市彭水、酉阳两县及贵州的沿河县，重庆市境淹没面积计有15.82平方公里，鉴于重庆大唐彭水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对时间要求紧迫，文物保护规划工作队迅即奔赴乌江水电站涉及的彭水、酉阳两县，在当地政府及文化行政主管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分别查阅地方志及既往文物工作资料，掌握有关历史沿革及文物古迹的基本情况，已对库区进行了全面的考古调查、勘探和部分的试掘工作。最近新发现的几处新石器晚期到商周时期的遗存，是调查工作重要的收获。其中邹家坝遗址和清源遗址，是乌江中下游地区首次发现的新石器时代晚期到东周早期的中心聚落遗址，其丰富的文化遗存，为早期的巴文化诸多问题提供了重要的研究资料；而另几处汉代至六朝古墓群和陶窑的发现、试掘，其出土的文物，为研究巴文化在渝东南地区的发展与消亡，以及巴文化与汉文化的融合问题，都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实物证据。在地面文物方面，最引人注目的是明清时代的古建筑。庙宇、祠堂、会馆和民居，要从被淹没的古镇拆迁出来，另择新址整体搬迁。这项工作艰辛而意义重大，现在，已粗见规模的，当是彭水万足古镇的文物复建点了。
三
笔者是由彭水县文管所所长王树林陪着前往万足古镇的。
坐落在乌江边的古镇民居，现已全部搬迁，在河边的旧址只剩下一条空旷的河街，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水库蓄水。古镇居民一部分迁到了新建的场镇，一部分原地后移，迁到了一个叫茶树坪的山冈上。茶树坪民居的近侧，便是文物复建点。茶树坪是一个马脊形的山冈，因为此处为山川形胜之地，单是平地基就投资了上千万的资金，数十户民居已落成，街道整洁，各类店铺已陆续开张，因是新建，虽已通公路，但目前来客不多，暂时还显冷清。但居民们的心情是火热的，他们知道，此地文物复建点的兴建，将会带动这儿的旅游事业发展，他们的生意将会红火，寂寞的古镇将会变得热闹起来。
文物复建点由4座古建筑组成：万天宫、万寿宫、肖家祠堂和老铺子。现在万天宫已即将竣工，它是清代湖广填四川时来到万足古镇的湖广籍商民所建的“湖广会馆”，是一座封闭院落式建筑，中轴线对称布局，由山门、正殿、抱厦、厢楼所组成。山门以石砌成，两柱上分别刻有“堰作滩淘全血食”，“养兴教立启巴人”的楹联，横额刻“崇德报功”四字。门外有照墙，上绘麒麟、龙凤等彩画，照墙两边开小门。正殿为单檐硬山式小青瓦屋面，原供“万天川主惠民大帝”和“伏魔武圣帝君关云长”等。抱厦也是单檐硬山式小青瓦屋面。厢楼为一楼一底，楼层内设回廊，悬山式小青瓦屋面，院内建筑皆是穿逗式木结构梁架，没用一颗铁钉，是古代能工巧匠之杰作。尤其是那些梁栋之上的木雕，或花卉鸟虫，或戏剧人物，无不栩栩如生。据王树林介绍说，文革初期破四旧，是当地居民用木板钉在上面，才使它们躲过了被红卫兵砸毁的一劫。
正在仿建中的万寿宫，则是清代迁来万足镇定居的江西籍商民所建的“江西会馆”。这也是一座封闭院落式建筑，仍是穿逗木结构，正殿为重檐硬山式小青瓦屋顶，殿内原供关羽与萧何，有“西江一柱”匾额，署名毛震寿题。两侧木柱上有楹联，上联是“蜀地荐馨香看梯滩春水高海宵灯太极烟云长岗风月十二盘灵秀独钟愿骑竹马飞来福庇乡人居乐土”；下联是“吴江留恺泽忆瑞阳古柏星渚奇松灌城铁柱西郡先峰千万载神功永懋笑指孽龙消尽名垂庙貌壮家山”，该长联为清代万足举人刘龙霖题。左右厢楼连接前后殿，在中央形成小天井。前殿内有“南州冠冕”木匾，为清代状元刘绎题写。正殿脊梁上题有“咸丰五年”四字，显然，这是其建筑年代的标记。
另两处正在仿建中的肖家祠堂和老铺子（即肖源顺商号），系清代万足镇著名生漆大王肖芳政、肖鼎三父子所建。乌江边的万足场，背靠川黔边界的务川、道真、沿河及酉阳一大片山地，周围数百里盛产生漆。从清代乾嘉时期以来，这儿就是全国著名的生漆集散地，而肖芳政创办的“肖源顺”漆号，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肖芳政出身寒微，他凭着自己的勤苦好学，诚信经商，加上他善于待人接物，乐于周济贫困，客源、货源极广，生意越做越红火。古镇有乌江航运之便，“肖源顺”的生漆远销涪陵、宜昌、沙市、武汉、南京、上海各地。随着资本的增长，他在彭水、涪陵、沙市、武汉、南京等地还先后设立了“肖源顺”分号，生意兴隆时，活动资金有黄金400余两，白银数以万计，引得上海、宁波、厦门、汕头、广州等地的客商纷至沓来，一时间，小小的万足场，成了十足的“金万足”。肖芳政去世后，其长子肖鼎三虽已乡试及第，但他无意仕途，而是子继父业，坐镇万足，总揽全国各地商号，除生漆之外，还兼营桐油、五倍子、猪鬃等业务。到了清末民初，“肖源顺”商号发展到鼎盛时期，日本漆商佐藤三郎和薛慎斋，是武汉分号的常客，他们将“肖源顺”的生漆全部买下，转运日本，使万足生漆在日本市场享有极佳的声誉。民国七年（1918年）肖鼎三50岁寿辰时，佐藤三郎还特意赠送寿屏8块，给中日民间贸易留下一段难忘的佳话。
万足文物复建点，目前工地上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预期不久全部工程即可竣工。我和王树林站在茶树坪工地上，远眺高峡之中那座截断乌江云水的水电站大坝。老王说，我们脚下的这一大片山谷地带，不久将蓄水，青山翠谷之间将会出现一个碧玉般的湖泊，上有蓝天白云，下有秀峰翠湖，游客来此凭栏观风景，闲话叙乡俗。追慕黔中古文明，无疑，将是人生一大乐事。老王又说，彭水县这届县领导到任不久，便到县文管所巡视工作，他们对文物保护，以及与此紧相联系的旅游文化事业的开发，极其重视，这位50开外的老文物保护工作者，含着笑容，极有信心地说，乌江水电站的兴建，不仅带动了这儿的经济发展，而且，也为这儿的文物保护和旅游文化的发展，带来了极为光明的前景。
归来的时候，虽天色已晚，但工地上的民工仍热情地和我们攀谈，他们介绍文物复建点内的陈设，讲古镇的掌故，侃侃而谈，真是如数家珍。这些民工都是当地的乡民，从他们那淳朴而灼热的眼神，流露出来的是对家乡传统文化的热爱和自豪，同时也有对远方游客诚挚的期待。
世居此地的劳动人民创造了灿烂的古黔州文明，乌江峡谷，原本就是瑰丽多彩的文化旅游长廊，而今随着水电站工程的兴建，时代给了古黔州一次机遇，我们有理由期待，古黔州文化的风采，必将焕发青春，以再度的辉煌出现在乌江之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