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菁的脸迅速一阵涨热,连忙羞愧地退了出去。这种自讨没趣的情况,对她而言自小便司空见惯,但当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成熟男人面前发生,比起以往的情形,又多了一种难以言述的难堪。
整个下午,乔菁心情都非常恶劣。无论走路还是去厕所,经过切割组时,她完全不敢望向杨朗,心中觉得他一定在讥笑她了。
临近下班时,乔菁使劲瞄向办公室那边,等姐姐、其哥和杨朗离厂了,她才收拾工具,到车棚推出单车,慢慢朝家里蹬去。从工厂至家里的路大概有四公里,若蹬得慢悠悠的话,也要半小时左右。
路的中途,要经过一片瓜菜田地,然后是一大丛的老竹林。白天溜眼过去,竹子粗壮高耸,看着很阴凉翠绿,自有一份幽雅感觉。晚上看去,那里便显得影影绰绰,沙沙呜呜的碎响声连绵不断。
绕过竹子林,再过一点,是一座低矮的山坡,南侧遍布着无数座北朝南的坟墓。反正整座山壁上,密密麻麻的花岗岩石碑花白白地整片站着,凌乱突兀得令人异常不舒服。如果是有月光的夜晚,石碑反射出冷森森的光芒,看得人牙关直打颤。没有月亮的晚上自然是看不见的,却会自发性地深刻地回想它在白天时的密集形态,想得心里毛毛的,越发感觉周边的气氛阴冷。
天渐渐黑了。乔菁绕至坟坡山脚下,心里微微地寒着,干脆深吸一口气,躬下身子俯向车头,飞快蹬越过二三辆同路的单车,朝家里猛蹬而去。
她虽然自小喜欢在野外乱逛,但一遇有危险,依然会强烈地贪生怕死。不过,若在情势迫人或自发性地鼓起勇气的时刻,会突然地变得胆大包天,其转变异常迅速,几乎不是自身能够控制,或许,应该说是神经中枢条件反射而形成的结果。
刚刚快速蹬越过一辆像是男人骑着的自行车,背后便传来一把阴柔的声线:“喂——蹬这么快干吗?”
乔菁吓了一跳,立即回头。借着朦胧的月光,她认得出那个男人是杨朗!
“干吗?”他轻轻一笑,“同事也认不出来?”
“啊……原来是……是你……”
“不就是我嘛。”
“呃……”乔菁不知再要说什么好,脑子努力想了数秒,才小心问道:“刚才明明看见你下班了,干吗这么晚还在路上?”话刚问出,她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这意思岂不是表示她很留意他的去向了?“哦?你看见我离开工厂了?”杨朗再度笑了。
“是的……”
“我是因为有事情找朋友聊几句。你呢,干吗留到这么晚呢?”
乔菁硬是答不出来。
“你想加班?”
“是,是啊,我是想加班的。”
“我平时也会加班。”杨朗说。
“你这么勤力的吗?”乔菁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紧张了,扭头望了他一眼。
杨朗大笑:“有你这么问人的吗?”
乔菁讪讪地接不上了。
“你今年有多大?”杨朗笑问她。
“十七了。”其实她只有十六岁。
“这么小——”
“你呢?”
“你认为?”
“我觉得你有点老了。”乔菁老实地说。
“哦?为什么呢?”杨朗轻笑两声,语气有点奇怪。
“你的脸颊总、总留着一点儿胡碴子,看着是很老的了——”
“有胡须就老了?”杨朗哈哈大笑。
乔菁不知他笑起什么,却感觉他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而笑,心里又奇怪又高兴:“那么你究竟有多大啊?”
“二十四了,大你一大截呢。”
“哦——那其哥和你,哪个更大一些?”
“当然是他大。”他哼笑一声,带点意兴阑珊,“他是老板嘛,自然什么都比我大。”
乔菁觉得他的话语隐含妒忌,心中有些不安了。此情此景,她绝对不懂得要如何技巧回应,便惯常地冲口而出:“如果你比他年纪小,怎么变也变不大啊。”
杨朗一牵嘴角,轻巧地转了话题:“你以后加班都不用担心了,我们横竖同路,就一块回家行了。”乔菁的心咚地跳了一下,立即应:“好啊好啊,我也想加班多挣一点钱呢。”
杨朗轻轻一笑。
乔菁却立即觉得自己刚才回应得太过快了,她觉得羞愧,脑海惯性地想说一些话,以缓和自己的紧张状况:“你、你每晚加班,不、不用拍拖吗?”
“哈哈——我哪有女朋友?”杨朗轻易看穿了小女孩的心思,越发满脸轻笑。
“不会吧,你、你这么高大……”还有英俊。乔菁说不出口。
“这得多谢我老妈子了!”杨朗笑着说,“不过,追我的女孩倒是不少。曾经有一个女孩子,说只要我和她一起,将来她父亲的工厂就是我的了。”
“啊——有这么有钱的女孩喜欢自己,一定很好了。”乔菁应着,心里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