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岛上,楚天钧身上沾满污泥。这坤泽伏魔阵原本便是一十三名好手布置,加上阵法古怪,自己身处其中,如坠泥潭。楚天钧剑法走刚猛一路,只觉剑上大力无有着处,打起来缚手缚脚。加上青翼侯铁箫凌厉,隐隐藏着高明剑意,已是危机重重。亏得手上青螭锋利,对方不敢逼得过紧。青翼侯心下比楚天钧更为焦急,己方一十三人围攻,竟是久战不下。此处虽距锻锋府较远,却也是锻锋府势力范围。时间一久,势必有人救援。
夕阳渐低,一道身影被长长的拉着,此人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对着湖面,看着波光粼粼倒映着的阳光。偶尔拿起随身带着的酒葫芦仰头灌上一口。葫芦上系着根金色绸带,隐隐的绣着个“如”字。葫芦做深紫色,却是罕见的紫玉葫芦。这人相貌粗豪,一身落拓,只有这个葫芦却是精致无比。一声长啸传来“侯爷,请了”。这汉子向声音来的方向看去:“楚天钧。”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影已消失在湖边。
青翼侯久战不下,大喝一声:“变阵。”却见圣火教一行教众向后退出一步,复又上前。楚天钧刚歇了口气,却见阵势一变,原先三七分守,七分攻的阵势,竟然变得只攻不守。楚天钧只觉压力倍增,眼见四周诸人皆有破绽可寻,随便一剑刺出皆可见功。可四周杀气腾腾,自己身在阵中伤人间,只怕要被其他人乱刃分尸。诸多念头在楚天钧脑中一闪而过,只守不攻绝非良策。见得一名圣火教教徒举鞭来袭,楚天钧欺身而上,便要抢攻一剑。圣火教众人兵器翻飞却无人相救,只顾往楚天钧身上招呼。楚天钧身法极快,看看便要跃出众人兵器圈内。青翼侯手中铁箫却快上一分,眼见便点到楚天钧后腰大穴。楚天钧步法一转倒持青螭,竟是背对软鞭,面向青翼侯。眼见软鞭无巧不巧击中青螭,楚天钧腰马一沉,左掌击出,竟是要空掌接青翼侯铁箫。青翼侯这一箫原本是打穴的手法,只求速度,力量却只一般。青翼侯只觉掌中一震,“腾腾腾”竟是倒退几步。再看楚天钧确是负手而立,双脚深陷,却是一步未动。楚天钧朗声一笑:“侯爷这一箫未尽全力,承让。”楚天钧功力胜过青翼侯有限,这下占了招式便宜,竟是看起来高出青翼侯许多。实则楚天钧背后要硬接长鞭,不好后退卸力。这一箫生生打在手掌,掌心已然受伤,自己擅长的双手剑已是不能全力施为。
青翼侯冷哼一声,自己身为圣火教副教主,虽然不以武功闻名于世,但自己一招落了下风,终是脸上不好看。楚天钧直言其事倒是顾全了自己颜面。可惜此仇非小,不能不报。正思量间,忽觉一股剑气直冲体内,胸口一阵窒息。“剑气!”青翼侯按下胸口恶气自知已然受了内伤:“楚将军好手段。”原来楚天钧一掌击退青翼侯后,竖指成剑,一股剑气打进铁箫内。青翼侯后退卸力,原本并无大碍,一时不查剑气入体竟是受了内伤。
一众教徒不明所以见青翼侯受伤,复又攻上。再看阵内,青螭剑剑气纵横,剑未到,而剑气已至。击在兵器上嗤嗤有声,偏偏楚天钧剑气炉火纯青,收发自如,圣火教众人只觉防不胜防。眼看坤泽伏魔阵被冲得东摇西晃,楚天钧一跃而起就要冲出阵法。突然地下一道黑影冒出,楚天钧硬生生横移半尺,黑影攀上鞋间,却被挣开。楚天钧落地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泥手。
“尊驾,楚掌门在龟岛迎客有所不便,请移驾别处赏玩。”只见一富态老者满面春风对着一落拓大汉恭恭敬敬一礼。
“在下公孙长歌。”
老者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道:“小老儿木凡海”。
公孙长歌和楚天钧三十年的师兄弟,楚天钧封剑后便是公孙长歌接任剑门掌门。木凡海原本听说楚天钧身边有个管家姓万,与自己身形相似,便想冒充一下。可万先生哪有不认识公孙长歌的道理。木凡海撒谎被当面戳穿,自是尴尬。
公孙长歌却丝毫没有取笑的意思,长剑一挺,身形鬼魅一般便到了木凡海身前。木凡海一惊,手中算盘一扬,挡过一招。木凡海心中暗叹:“怎么剑门众人都如此德行,楚天钧剑法走刚猛一路,心思却深沉。这公孙长歌,剑法飘逸却一点也无武林大家风范,礼也不见,抬手便打。”此时,却不容木凡海多想,公孙长歌剑法施展开来却是一波紧过一波。木凡海失了先手,越打越心惊,只怕不出三十招便要落败。自己一世英名晚年却葬送在此,实在是心有不甘。木凡海正吃紧间,却见公孙长歌向后一退,负手而立。只见桥上一少年,手持长弓,指定公孙长歌,正是程明昭。公孙长歌惊道:“是你!”
楚天钧避开泥手,见地面松动,这地方原本便是湖边滩涂,较为泥泞。此时,更是如同“沸”了一般。只见一只只泥手冒出,楚天钧不知深浅,左闪右躲。
听闻青翼侯幼年学文,及至成年,家中忽遭大变,方“弃文习武”,短短数年一身武艺已臻一流境地。但青翼侯野心极大,除却武功,另觅名师精习术法。观此战,青翼侯术法修为亦十分了得。武功、术法修炼起来都讲天分,此人两者皆通,两者皆精,真乃人中龙凤。然则,青翼侯名扬江湖,为圣火教倚重却因其谋略,“剑门”树此大敌,境况堪忧。
一念至此,楚天钧心下烦闷。却见面前一只泥手直有一人多高,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楚天钧向后一步堪堪避过这一掌,却见掌后一只长剑刺来。楚天钧大惊之下,不敢藏私,原地一转剑气暴涨——剑罡。刺来长剑甫被荡开,忽觉头顶一阵发寒,一杆长枪自上而下袭来。这高度二丈有多,还是头下脚上。一般人哪来如此轻功,竟是被泥手抛起的。楚天钧就地一滚,右肩已然受伤。青翼侯自怀中取出一截短木,一头尖一头圆,按入地下,只见短木如活物一般,钻入地下。楚天钧看在眼里,一声长啸,一手撑地,以剑指天。
公孙长歌听得长啸,长剑指地,并指向天。再不管程明昭,复又攻上。程明昭箭术乃楚天钧手下裨将管豹所教,管豹军中神箭,箭术无双。楚天钧退伍,管豹追随至剑门。程明昭已是颇得真传,可连发三箭。箭到中途,只见一道青芒,箭头应声而断,箭杆也失去准头。青芒足有一尺,闪动不止,转向木凡海,木凡海大惊失色哪敢硬接,闪身避过。手中打出几颗算珠,公孙长歌略被一阻,剑芒再次攻上。
眼见短木入地,泥手登时大了一倍有余,迎面劈来,楚天钧长剑一扬,泥手如朽木被剑头青芒斩断。泥手后一圣火教教徒亦被斩做两段。楚天钧手上不停,接连斩出四五剑,剑芒吞吐不定所过无不应声而断。短短一瞬圣火教教众便倒下四五人。青翼侯睚眦迸裂,一口血喷在手心喝到:“土法,地龙刺”。地下一簇灰影冲出,楚天钧剑芒一动,灰影崩碎,化作一团灰泥。楚天钧不及细想,地下灰影如飞蝗一般,蜂拥而来。眼见射来之物一头尖,一头圆,速度快过泥手不知多少倍。楚天钧一咬牙,剑芒暴涨竟然三尺有余。剑芒所过,地龙刺化为一团灰雾。楚天钧视线被阻,暗道不好。一支地龙掠过楚天钧腿部,一支擦过楚天钧右臂。
公孙长歌原本以为即便青翼侯亲来,短时间也无法伤到楚天钧。不想楚天钧再次长啸求援,心知不妙,此时已是全力施为。剑芒纵横,逼得木凡海左躲右闪。木凡海的算盘本是江湖一绝,骨架皆为磁石,擅收各类暗器,亦可近战。此战,楚天钧剑芒锋利,木凡海不敢近战,只能不停打出算珠自保。眼见一只算盘都要打尽,却见木凡海从怀中又掏出一只算盘,虽是狼狈无比,却仍是向公孙长歌摇摇算盘笑了笑。公孙长歌,大喝一声,手下加紧。“嗖”的一声,一只箭射来,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公孙长歌也不搭理,奋力向前。箭擦着公孙长歌后脑而过。程明昭握弓的手抖了抖,这一箭公孙师叔若没抢到这一小步,便是被射穿的下场。程明昭眼见木凡海危机,咬咬牙,再搭上一支箭。木凡海兀自勉力支撑,只见眼前一暗,头顶上白影闪过。风声猎猎,却是白衣似雪,如谪仙降世。再看龟岛桥头,“噗通”一声,程明昭已被来人一把扔进湖里。
楚天钧右肩原本有伤,这下伤上加伤。忙将剑交左手,青翼侯动用灵物“土灵引”,以血为媒,一阵“地龙刺”激射,喘息略定。双手手指插入泥土,大喝:“土法,地龙覆。”只见面前泥土陡高三丈,海浪般向楚天钧拍去。
楚天钧心道不好,却见一条水龙斜刺里滚滚而至,泥墙应声倒地,水龙崩碎,激起一阵水雾。再看时,楚天钧已被扶到树下,圣火教教众倒了一地,不知死活。唐宛如玉手灵动,打出一道清水诀,楚天钧身上污泥尽去。玉指连点,止住楚天钧身上伤势。
唐宛如自顾救人,背对青翼侯,旁若无人。
青翼侯双手仍插在地底,却不动作,直到唐宛如料理停当,转过身来。若是木凡海在此,一定大叫吃亏,剑门中人出手才不哪理会你在做什么。
“蜀山唐宛如。”
“圣火教青翼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