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放暑假要把对象燕楠领回家,这可把德成和淑芬两口子乐坏了。
从打强子大学毕业当了老师,德成和淑芬就盼着儿子能赶快找个对象,好早点儿把家成了。儿子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不容易,成了家,老两口子也就放心了。
未来的儿媳要上门,老两口子刚乐一半儿,就又发起愁来。淑芬说,咱可别让人家挑了理,更不能让咱儿子没面子,要是给人家留下话把儿,以后咱儿子在媳妇面前该抬不起头了。
那天晚上,淑芬做了个梦,梦见燕楠进门后紧皱着眉,气呼呼地拉过强子,说:“你家咋这样呀!”淑芬的脸火辣辣的,一着急,醒了,心扑通扑通地跳。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也想不起燕楠的模样。唉,长什么样不打紧,要紧的是得把屋子收拾收拾,别让人家挑出毛病来。
第二天,淑芬干完田里的活儿,顾不上喘口气儿,回到家就开始扫房,像过年一样,把屋子的边边角角全都打扫干净。最让她上火的是厨房——看哪都不顺眼。电饭锅还是老式的,乳白色的漆脱了几块皮,难看死了。锅盖上那块污渍怎么也擦不干净。这要是让儿媳妇看见了,会咋想?还不得嫌她这个当妈的懒散?筷笼子怎么放在菜板旁边了!淑芬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就埋怨起自个儿来:结婚这些年,儿子都28岁了,筷笼子放在菜板旁边,天天切菜,咋就没看见呢!淑芬把筷子抓出来,一根一根地洗,再把筷笼子拿到水盆里刷干净。放哪呢?淑芬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她想问问老伴儿,可德成是个甩手掌柜的,这些事从不操心。思来想去,还得放在原来的地方,但不能敞着,那样会进灰尘,不卫生。她回里屋翻出一块纱布,蒙在筷笼子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抬头一看,厨房窗户脏了,窗台上落了一层灰。淑芬打来一盆水,一点一点地擦,把玻璃擦得锃明瓦亮,水儿似的。
擦完玻璃,淑芬的目光又落到电饭锅上,那块污渍实在是没办法擦掉了。她找来德成刮胡子用的刀片,轻轻地刮,污渍没了,可漆也跟着下来了,还不如不刮了呢!看来,只好再买一个新的了。听说阿迪锅好用,就是价钱贵。为了儿子,为了未来的儿媳,花再多的钱也值。淑芬决定:换个电饭锅!
忙出一身汗,回到客厅,淑芬脱去汗衫,一下一下地扇着风。再过些天,儿子回来时天更热,家里连台电风扇都没有,这怎么行?还能让儿媳妇也用汗衫扇风?淑芬决定:买台电风扇!
添置家电可不是小事,淑芬得跟德成商量。
商量啥?买呗!德成满口答应。德成说,想当年你第一次上门,我想买件白衬衫都买不起,我穿的那件上衣是借来的。唉,提咱那前儿干啥,淑芬接着说,强子是咱自个儿生养的,从小在咱这土窝窝里长大,啥说儿没有,可儿媳妇是大城市来的,咱可得小心着点儿。
阿迪锅和电风扇提前一个星期就搬回了家。淑芬捧着说明书琢磨电饭锅的用法。德成看花儿似的,小心翼翼地调试新买来的佛顶山牌落地扇,一会儿拉高,一会儿调低;一会儿强风,一会儿弱风。时不时喊一声老伴儿,看!坐这么远都能吹得着,真凉快!
一切准备停当,只等未来的儿媳上门了。
强子和燕楠在家只待三天。头一天吃完晚饭,两个人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德成把电风扇调到中档风速,对准沙发,看着两个孩子亲昵地看电视,他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第二天,强子会同学、看朋友,燕楠也跟了去,一大天都没见着人影儿,直到很晚才回家。第三天吃完早饭,两个人儿就张罗要走。强子说燕楠带初三毕业班,加课,忙。
老两口儿舍不得儿子走,可儿媳妇要上班,能说啥呢!
村口,德成和淑芬直到把两个孩子盯成一个小黑点儿,这才收回目光,恋恋不舍地往回走。老两口儿垂着头,没了魂儿似的,谁也不说话。
淑芬跟在德成身后,想起自个儿第一回进婆家门儿时,屁股没敢着炕,就一头钻进厨房,得什么干什么。她弄不明白:燕楠这丫头咋连厨房的门儿都不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