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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黄泥岗上有黄巾(二)

夏侯淳粗略一数,包围在整个黄泥岗的黄巾大约有六七百之数。夏侯淳心下吃了一惊,黄巾怎么会在这条小路上聚集出这样规模的队伍。他心中现在有些后悔分兵了,如果有三百人的完整骑兵在手,面前的黄巾绝不是他的对手。夏侯淳现在觉得似乎从葫芦口那场大胜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一张黄巾给他编织的大网。如果没有那场大胜,他绝对不会在岔路上选择分兵,而是集中兵力选择一路,多少会有战果的,只不过是大小而已。而不会陷入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如果这一切真是黄巾所布置的,那么这个人计策真是直指人心啊。夏侯淳现在倒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整个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唯有不安的马匹不时地发出几个响鼻声。夏侯淳突然发现其中一处的黄巾向两面退开,让出一条道路。十几个人影从他眼中闪现出来,为首的正是俞岩、莫谷、钱风、赵清、张峰几人。夏侯淳对其中的钱风和张峰还有印象,想当初曹仁预感这两人一定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而且还是应在自己的身上。

俞岩对身后的钱风使了个眼色,钱风会意,上前一步,高声喊到:“里面的汉军听着,我们现在有一千人包围你们,当今圣上昏庸无道,阉党持政,任用奸人,以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官逼民反。你等在前方替他们卖命,说不定在后方你们的田地被他们侵占,父母被他们欺凌,妻子在他们**,儿女流落街头。这样的统治你们还愿意为他们卖命吗?我们大贤良师得仙人传授启示,欲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你等还不快快参与我们,为仙人启示的大业贡献自己的力量吧!”说完抢过旁边持旗人手中的大旗,用力一震,大声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所有的黄巾都齐声高呼这句口号,在大好的形势下,在看得见胜利的曙光下,似乎是要把这几天所经历的怨气、恐惧都发泄出去。张峰也不例外,这句鼓动人心的口号似乎也感染了张峰这个“无信者”。

面对这样的气势,整个汉军沉默了,有几名士卒还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却发现他们是处在包围之中,这样离黄巾更近,又悄悄地退了回来。夏侯淳身旁的小校一看不好,将夏侯淳从思考中惊醒,急忙对夏侯淳说:“将军,必须要做出决断了,不能再犹豫下去了。虽然我们的士卒基本上都是良家子出身,但难保有一二个人意动,一旦有人在重压下开了这个坏头,那势头就止不住了。”

夏侯淳闻言扫了一下兵士,发现确如小校所说,有几名士卒脸上的神色有所挣扎。当机立断,手中长刀一指:“将士们,你们的妻儿老小都在等着你们回家,一旦投降了他们,只会祸及妻儿。现在都随我冲,回家!”

“回家!回家!”

一场决死冲锋开始了,出乎俞岩预料的是,夏侯淳带领汉军冲锋的方向竟然是阳翟方向。因为汉军多是骑兵,为了阻止汉军突围出去,他在往葫芦谷去的方向布置的人数要多于去阳翟方向,布置在去阳翟方向多是原本莫谷手下的士卒。都没有在渡口处见识过汉军骑兵的冲击,一时间都被镇住了,面对有些缩手缩脚。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啊!指望这群刚放下锄头拿起刀剑的农民对付骑兵还是有难度的啊!”张峰看见这些人的表现不禁摇摇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却上前对俞岩说:“屯长,莫谷那边必须要增援了,否则他们挡不住的。”

俞岩点点头,由于自己的布置失误,被汉军主将敏锐的战争嗅觉找到薄弱处,导致现在局面有些被动了,但好在对整个大局没有多少影响。于是重新调整部署,指挥着原本布置在葫芦口方向的汉军从两翼为了上去。

汉军的冲击逐渐陷入泥潭之中,人手不够,后劲不足,每前进一步需要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大。就连夏侯淳身上也挂了彩,那是他从马匹上摔下时被围上来的一名士卒刺中左臂,失去冲击空间、动力的马匹就是一个大号的靶子,马上就会招致一群黄巾的攻击,先刺死马匹,再斩杀落马的士卒,大部分汉军就是这样死于黄巾的刀下的。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伴随着不断的临死之前的哀嚎声和惨叫声,汉军仅剩下十几人突到了整个包围圈的边缘,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能脱身而走。可是,这时候,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了,夏侯淳拄着刀,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手臂上的伤口也没有完全止住,渗漏的鲜血将伤口处衣甲染红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体力也在飞速的消耗之中。刚才夏侯淳的一轮爆发直接斩杀了五名黄巾,导致周围的黄巾被一时震慑住,不敢上前,才得到难得的休息机会,可是这样短暂的休息机会又有几个。一时间夏侯淳陷入了绝望之中,没想道自己才出仕没多久就要死于黄巾这群宵小之手,真是不甘心啊。

夏侯淳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注意到自己仅剩的十几名手下在用眼色相互串联。不多时,那名原本跟在夏侯淳身边的小校拉过仅剩的两匹战马,在夏侯淳身边咬着牙轻声说到:“将军,我等的老小就托付给将军您了。”

夏侯淳震了一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待会黄巾开始进攻时,我会先骑一匹马为将军开路,将军随后跟上,剩下的弟兄会为你保持道路的畅通,待将军您突出去后,我们会尽力的缠住他们,黄巾没有马匹,只要将军脱开一定距离,黄巾就再也追不上了。”

夏侯淳真正震动了,一时间沉默下去,与小校相对无言。然而,黄巾却没有给他们再继续商量的机会了,后面的俞岩、莫谷开始催动黄巾展开最后的攻击,以尽全功。面对这再次围上来的黄巾,夏侯淳求生的念头最终占了上风,默默的跟在小校之后。

“冲啊。”即使是有小校开路,为了求生,夏侯淳也不得不奋起余勇,在残余汉军的保护下冲杀起来。小校的开路给夏侯淳打开了冲击空间,夏侯淳夹紧马腹,提上了马速,一时间势不可挡,所过之间黄巾纷纷避退。

这时,郑明提起手中的猎弩对准夏侯淳的背影,问到:“屯长,要不要我用弩箭结果了他。”

“不必了,我们为此付出的牺牲够多了,兄弟们的血早已流够。放一个人回去有什么紧要的,况且我们也需要一个人回去给汉军报个信,此人回去说不定还会给汉军带去恐惧。”俞岩说着按下郑明手中的猎弩。

夏侯淳恍然不知自己逃过了一劫,眼前只有黄色的敌人,早已疯狂。忽然之间,夏侯淳感觉到浑身压力一轻,这才褪去眼神中的疯狂,回复清明。原来自己已经杀出了黄巾的包围,心中欣喜,然而马上一阵黯然,回头望去,剩下的十几名士卒都已被吞没在黄巾阵中,唯有那名小校还在坚持,但身上已经多出了四五个伤口,只能勉力支撑。自己的命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是自己将他们带入死路的。夏侯淳不敢再想下去,拔马离开这处自己的伤心地。恍惚中,他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人头飞上了天空,那是那名小校的人头。那双眼睛,那似乎盯着夏侯淳看的那双眼睛,似乎存在着对世界的无限眷恋,对父母妻儿的深沉思念。这一刻,对夏侯淳来说是如此复杂,如此失魂落魄。

“汝父即我父,汝母即我母,汝妻即我嫂,汝儿即我儿。”这是夏侯淳最后的释然了,带着这份释然,奔向远方……

黄泥岗上,当最后一名汉军倒下时,一时间整个黄泥岗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整个黄巾还处在懵懂之中,不相信自己竟然战胜了汉军。这么多天的失败、逃亡在他们心底铸造的汉军不可匹敌的印象轰然倒塌。低沉的欢呼声一点一点的响起,进而一片一片,最后响彻整个黄泥岗。

“不容易啊!”钱风也是满心欢喜的看着张峰说到。

“是不容易,但是这一场胜利只是一场局部的小小的胜利,对整个大势毫无影响。”张峰依旧冷静的说到,他知道,越下去,黄巾的局势越不妙。在汉庭和豪强的联手打击下,所有的战场都成溃败之势,今后像今天这样的小胜恐怕都很难出现了。

钱风失笑了笑说:“你啊,就是这点讨厌,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冷静。现在这局面可是有你的不少功劳啊。更何况大势什么的,可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那些还是交给大贤良师和渠帅们去考虑吧。”

“就是,就是。”一旁的瘦猴儿也跟着起哄,“走,走,去庆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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