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命全看你了。”中尉叮嘱中士,“抓住机会锁定敌人,你是最棒的狙击手。”
说完,中尉和下士开始分头向两侧爬去。中士则通过瞄准镜仔细地搜索目标,从近到远,从左到右,然后又从右到左,从远到近。
真是该死,中士心里暗骂道。敌人太狡猾了,竟然把他们逼到了一个死亡地带。因为从中士的瞄准镜向前看去,前面是一片地势不断升高的沙地,而且沙丘纵横,视线被一层层地遮挡了,除非抬高身体,否则根本观察不到任何目标。而敌人则不然,他可以居高临下清楚地观察到这里,只要中士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枪下之鬼。
就在中士瞪大了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搜索目标时,在1900米以外的沙丘背后,一双犀利的眼睛也正隐藏在瞄准镜的十字线后,目光如刀锋般凌厉,透射到敌人的阵地上,捕捉不到瞬间的软弱、刹那的同情、闪逝的迟疑。这便是毒蝎X5的目光,一个冷血狙击手的目光。他杀人无数,至今没有心慈手软过,即使目标是老弱妇孺。
在狙击与反狙击的较量中,场场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枪枪是生死存亡的较量。要想使自己的眉心不成为对手的靶标,就要先敌一步捕捉到对手的眉心。这一刻,显然中士处于下风,虽然双方都没有锁定对方的眉心,但毒蝎X5占据着地理优势,他清晰地知道中士卧倒的位置,而中士只是知道子弹射来的方向而已。
啊——
一声惨叫从中士的左侧传来,那是下士悲惨的叫声。当中士侧目看过去的时候,下士已经趴在地上抽搐着四肢奄奄一息了。下士的战术动作有些不标准,低姿匍匐的时候头部稍稍抬起。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毒蝎X5便捕捉到了这个战机,子弹贴着头盔下沿狠狠地楔入了下士的脑部。由于中弹的部位偏了一些,下士才死得如此痛苦,挣扎得就像一只被手指碾过的蚂蚁。
中士也是一位优秀的狙击手,在训练场上可以打出发发十环的好成绩,但此刻他的内心变得像一个被摔碎的酒瓶,七零八落地撒了一地。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即使是面对面的较量,他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这种实力的差距显而易见,就像世界冠军和陪练一样。
在下士应声而亡的瞬间,中士已经捕捉到了毒蝎X5隐藏的沙丘。他立刻移动过去,瞄准镜后面中士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个沙丘。今天他有些失控,泪水含在眼睛里,模糊了中士的视线。
作为一名狙击手,也许中士的枪法是无可挑剔的,但心理和情感却是需要更多的磨炼。也许经历更多的生死对峙之后,中士也会变得冷血无情,即使目睹战友和亲人在身边倒下也会不动声色,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中士死死地盯住那个沙丘,捕捉着稍纵即逝的战机,只要毒蝎X5再次把枪口探出来,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果断击发,为自己的战友报仇雪恨。
看到下士的鲜血再次被火热而干渴的沙漠吸干,中尉意识到自己今天遇到了无比强大的对手,估计再僵持下去,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片沙漠,于是他决定誓死一拼。
中尉看了看自己携带的武器,一支M-4突击步枪,这种步枪是在M-16A2步枪基础上改进而成的。M-4的长度比M-16A2型突击步枪较短,重量也较轻,两者之中有八成的部件可以共享。它每分钟可发射700~950发子弹。如果在正面和敌人发生冲突,以M-4突击步枪的射速和威力,绝对会占据优势。
这是M-4突击步枪第一次走上沙漠战场,结果这种被寄予厚望的优秀枪支表现却令人失望。M-4突击步枪似乎对沙漠地带有些水土不服,这里动不动就刮起漫天的黄沙,沙子被刮进了M-4的枪管里,子弹在充满沙子的线膛里旋转加速受到了影响,搞不好会引起炸膛。
无奈的士兵们只好用棉布将枪口堵住,防止沙子进入枪管。可这样一来,如果突然遇到敌人,还要拔掉棉布才能射击,搞不好就被敌人的枪子送上西天了。
士兵们只有不断改进使用M-4突击步枪的方法,一个充满了创造性的改良诞生了。他们用一个薄薄的橡胶套取代了棉布,你应该能想到这个橡胶套是什么东西。橡胶套被套在枪口上,这样一来既把枪口密封起来,也不会影响射击,子弹可以几乎不受影响地穿透橡胶套飞向敌人。
这里动不动就刮沙尘暴,士兵们对这种恶劣的天气痛恨欲绝。可是,今天中尉却盼着能突然刮起大风,浮沙漫天,这样他和中士便可以趁机逃跑了。老天就这样,它不会轻易成全别人的心愿,今天的沙漠中连微风都难以捕捉到,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天气。
M-4突击步枪虽然厉害,可在目前的距离上,面对一个狙击手,它就如同废铁。于是,中尉继续在自己的身上寻找可以逃生的法宝。他的手摸到了腰间,眼睛突然一亮,就像不会游泳的落水人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绝杀
在中尉的腰间挂着几枚手雷,他暗自窃喜。这是几枚M67式手榴弹,在这次沙漠行动中,每位陆军士兵都配备了这种投掷武器。因为恐怖组织常常躲避在工事里或者障碍物的后面,士兵无法用枪支直接射击,所以手雷是最重要的武器,它可以从空中划过弧线,落到障碍物的后面炸开花。M67式手榴弹由弹体和引信组成,使用时,卸掉保险夹,拔出保险销,再把保险杆弹开,2秒内扔出去就行了。
当然,中尉还没有愚蠢到用投掷手雷的方法去攻击毒蝎X5,因为即使是世界上最强的大力士也不能把一枚手雷投到500米开外。中尉是想把手雷扔到对方狙击手前面的位置,使手雷在那里爆炸,利用手雷在沙漠表面爆炸时激起沙尘来掩护他们逃生。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沙尘四起的时候,毒蝎X5无法观察到对方的行动,而等到沙尘散尽,中尉和中士足以逃跑到安全的区域,要想狙杀他们基本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中尉似乎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他朝中士喊:“我数一二三,咱们两个一起投手雷,然后一左一右分头撤退。”
中士点点头,没有说话。中尉以为中士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但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似老实的手下,此时此刻却另有打算。
“一、二、三,扔!”
中尉喊完,手雷随之抛出。中士的动作很麻利,手雷也抛了出去。两枚手雷的落点都很准确,可以看出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轰!轰!爆炸声也几乎重合在了一起。手雷爆炸的威力将松软的沙地炸出了一个深深的弹坑,沙土和烟尘被高高地扬起,视线根本不能穿越而过。
“跑!快跑!”中尉大喊着,然后起身准备向右后方跑去。
毒蝎X5没有想到对手会玩出这种鬼把戏,看来他小看了敌人。一时间弥散的沙尘和烟雾遮挡了他的视线,即使瞄准镜装备了烟尘滤光镜,也是无法穿透如此浓厚的沙尘。
可是毒蝎X5绝非一般的狙击手,他是一个经过各种复杂战场环境训练的绝顶杀手。在中尉扬起手抛掷手榴弹的瞬间,他就断定了中尉将要采取的下一步举动——借助烟尘逃跑。所以,毒蝎X5很快锁定了中尉卧倒的位置,刚才中尉扬起手的瞬间,让他更精准地进行了校对并快速地做出了计算。当手雷爆炸后,毒蝎X5在心里默数了三秒,第三秒的手指同时扣动了扳机。
中尉站起身,向后转,左脚刚刚向前迈出一步,突然感觉到一颗硬邦邦的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脑,右脚已经抬起,还没有落下便面朝黄沙倒在了地上。血从他的口鼻之中钻出,就像一条条大蚯蚓扭动着身体在恶心地爬动。沙漠一如既往地饥渴、狂热,沙粒之间的缝隙就像一个个会吸血的嘴巴,津津有味地将中尉的血液瞬间吸食干净。
一只沙漠毒蝎恰好经过,它晃动着高高翘起的毒尾,身体前面的两只大钳子不停地摩擦着。新鲜的血液味道很快将毒蝎吸引了过去,对它来说这绝对是一顿丰盛的美餐。
蝎子虽小,但却是一个凶狠的肉食性动物。它攻击蜘蛛、蟋蟀、小蜈蚣、等多种小昆虫作为食物,当然有可能的话也会食用大型动物的肉。此时,这只毒蝎已经爬到了中尉的尸体旁,它用前面的大螯肢用力地剪切中尉嘴角的血块,然后把嘴巴贴上去贪恋地吸食着血液。
与中尉相比,中士要幸运得多。虽然毒蝎X5可以凭借完美的时间与位移判断盲杀中尉,但是他却没有机会再去寻找中士的踪迹。中士并没有按照中尉的计划,向左后方逃跑。他早就暗下决心要和对手一决高下,这是两名狙击手之间的较量,也是为死去的战友报仇。如果一个人活着走出这片沙漠,中士在后半生中都将无法安宁,所以他决心要么狙杀敌人,要么被敌人狙杀。
在手雷爆炸之后,中士借助烟尘快速地向毒蝎X5的左侧迂回,速度之快难以令人想象,也许人在这种状态下会爆发出生理的极限。烟尘散到可以透视的程度大约用了四十秒的时间,而此时中士已经跑出四百多米的距离。
毒蝎X5判断,中士和中尉一样会向侧后方逃跑,于是透过烟尘向左后方搜索。一翻侦搜之后,结果令他失望,那个方向没有中士的踪迹。不好!毒蝎X5突然意识到了大事不妙,看来自己处境已经相当危险了。他机敏地向左右环顾,希望自己不要落入对手的狙击范围。
上天不可能怜悯一个失败者,就像不会怜悯中尉他们一样,也同样不会怜悯毒蝎X5。晚了,一切都晚了,中士已经迂回到了毒蝎X5的翼侧。他借助一个沙丘隐藏起来,枪托紧紧地抵在肩窝,十字线锁定了毒蝎X5颈部的耳蜗处。
此时,中士的心中不能平静,他想到了刚刚惨死的几位战友,这一枪要血债血还。他食指抵住扳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砰!一声枪响震破了人的肝胆。毒蝎X5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时刻,作为一名狙击手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死对于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响声过后,毒蝎X5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在了几秒。奇怪!子弹并没有击中自己的头部,他睁开眼睛,世界还在自己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沐浴着阳光,呼吸着空气。他简直不相信自己还活着,用力地咬了一口手指,疼痛告诉自己确实还在人世之间。
在毒蝎X5的左侧,大约900米的距离,中士静静地趴在沙地上,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在不到1秒钟的时间里,中士便从胜利转向了失败,他的血渗入了干涸的沙漠,滋养了沙漠中的微生物。
那一枪不是中士打响的,就在他手指刚刚触及扳机的瞬间,一发子弹莫名其妙地飞来,将中士送上了西天。这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拍电影,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就连毒蝎X5也没有想到这一结果。
敌人被一一狙杀,任务圆满完成。毒蝎X5站起身来,寻找那位发射暗枪的人。他知道那个人一定是自己人,否则不会帮助自己。即使他不是自己人,从现在的处境来看,自己已经在他的狙击枪口之下了,所以已经没有逃跑的必要。
毒蝎X5环视四周,沙漠一如既往地炙烤着空气,呼进肺里都能感觉到它的滚烫。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也不会发现任何人,这是“沙漠毒蝎”基地组织的一贯作风——无影无踪。
毒蝎X5拎起他的SVD狙击枪准备离开,这次狙杀任务完成的不够漂亮,但是仍然保持了这个组织的记录,不留下一个活口,没有人活着见到他们的真面目。
沙漠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还有五具被烤干的尸体。不久,脚印将被狂风吹动的流沙掩盖,而尸体则在高温下被沙漠里的各种毒物们分解吸收,成为了滋养生灵的有机肥料。人最终都会成为微生物的营养品吧!或早或晚,或悲惨,或更悲惨!
当一支救援队伍乘坐直升机,在沙漠上空盘旋搜索他们的时候,只发现了五个完整的人体骨架。能够用来判断他们身份的只有残留在破损军装上的姓名牌,还有丢在身边的M-4突击步枪和没有扔出去的M67式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