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涯想起白天被那女子一掌排进湖里不觉间苦笑了起来,没成想有一天,他堂堂七尺男儿也会被人当作贼子。
他拿起红木桌上搁着的一本书册,便是翻了起来,书册名叫四方游,是早些时候小姨托人送过来的,来人还曾特地交代过,这是一本基础的修道书册,几日后便是太书院开学的时间,若你天赋不错便有进太书院的可能。
涯对长安城里的太书院知之甚少,只知道从太书院走出的学生们最差劲以后也是当朝官吏或是军队官员,顶尖者便像是那广为世间所知的天下第一强者墨白,又称墨老妖。
此人行事放纵不羁,做事全凭一个‘理’字,当年他从太书院毕业,便骑着一头老牛周游四方,一日行至宋国,便引得举国上下惶恐起来,宋国国主宋太祖派出五千精锐铁骑以及数位宋国顶尖修行者整日跟在墨白身后却不敢轻举妄动。
墨白对于身后的‘尾巴’却是不管不顾吃尽宋国美食,看遍宋国美景,行至一道观之前,听闻观内道士为信徒传道便就地盘坐下来洗耳恭听,待听到道士讲至“天下福禄莫不是上苍恩泽,一草一木,一厘一毫,田间稻田,桌上佳肴,身畔娇妻,儿孙满堂皆要感怀上苍仁慈。”
墨白皱了皱眉头。
道士又说起了道门典章里的教义,天下之子莫不从上苍之召,天下诸生莫不受上苍之恩,藏天仁慈,上苍之子要时感上苍之恩惠。信徒们听到深处许是觉得甚是感动,纷纷自解腰包将上苍‘恩赐’的一厘一毫放进了道士身前木质盒子里。
此时墨白却大笑起来指着道士道“莫不是你娶个婆娘入了洞房还要感谢上苍让你硬的起来?”
墨白摇了摇头望着众多信徒以及观前的道士眼里满是怜悯“此言,无理!”
道士一愣,未曾想过竟有人会如此讽刺上苍,回过神来又觉的脸上火辣,便指着牵着老牛的墨白大喝道“哪里来的小儿,在我道门前放肆!你说无理,那么究竟又何为道理?”
墨白却不想纠缠下去,至少不是在这个小小的道观之前于是他骑上老牛,向着东方而去。
数月后墨白站在当世道门圣地,东道殿内与殿主辩难,与主掌刑法的道德殿殿主辩难,与传播上苍恩泽的光明殿辩难。
最后他行至道门后山斩尽了漫山杨柳,摘净了遍野雏菊用来泡茶,从此道门再无柳,再无菊,他倒提长剑骑着老牛就此离开,从此世间不知此人去向,只记得此人长笑道“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每每想到此人,涯便兴奋的咂嘴。
此刻涯又是咋了咂嘴却不是因为想到了此人,而是这四方游中所记录的东西。
书中所言,总结下来便是世间修士修炼之途各有变化,以剑修炼便是剑师,以笔修炼便是符师,专修精神之力,念力,便是阵师,每人本命之物不同,走上的道路便不同。
那么什么是本命之物?便是一人来于世上便会在冥冥之中与某一样事物有特殊的感应有的是剑有的是笔,有的则是生来对阵法有极强的天赋,念力雄厚却无本命。
涯不禁大笑“这便是天生我才,必有用?”
无论是修的是什么,它们的境界相同,入门者感应天地灵气或是冥想感应脑海念力向天地间的灵力或是驱使脑海念力发布命令并达到一些隔空便施加了外力的效果,而后便是找寻属于自己的本命专心修炼进入而立境界,然后不惑、知命、花甲、古稀。
这是现世已知的五个境界,或者说是这本书上已知的境界。
涯看了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多年的夙愿如今终于可以略加尝试,便终于迫不及待起来。
他合上书册转身盘膝坐在床上,双眼闭合以书中的方法呼吸起来,摸约片刻他的呼吸便从最开始的刻意变作了自然,进而变作下意识的动作,脑中空明尽是陷入了某个奇特悟境。
屋外的院落内,李慕白与李若琳不知何时便站在那里,二人望着屋子,就好像看的见屋内的状况,因为看的见状况,李慕白二人变得吃惊极了。
随后二人对视一眼,李慕白尽量平缓下自己的心态对着李若琳说道“次子如此之快便能入定,感应到天地灵力只怕也是一个时辰的事情。”
随后李慕白的脸有些骚红“但年我用了五天,李芸的孙儿用了三天……。”
“此子……大有可为!”憋了许久,李慕白便是别处了这一句话而后转身离去,李若琳便是满脸笑意,心道姐姐这便算是后继有人了,当即盘膝闭目,竟是要在院中呆上一晚,静观涯的进度。
半个时辰后,在涯毫无知觉中,一丝丝淡蓝色的纤细气流从空气中剥离开来,而后从他双鼻之间进入,然后贯穿整个身体,最后汇集与胸腹。
又半个时辰后,院中盘膝的李若琳睁开了双眼,满是疑惑,她发觉屋内的涯依然没有丝毫动静,旋即又摇了摇头,心道许是父亲估计错误,怎样的天才也无法一个时辰便能感知到天地灵力。旋即再次闭上了眼睛。
屋内,涯依然处于入定之中,但是脑海深处已然有了些许感知,他只觉得胸腔内似是有一股股暖流在冲击着什么,那东西像是一块铁板挡住了某个存在已久却从未发觉的地方,随着那股暖流的冲击,他只觉得一股舒畅遍及全身,便任由这暖流汇聚于此。
又一个时辰后,涯觉得这暖流数量太少,便像是数根头发丝在汇聚,于是他想要拥有更多,想要更加舒畅,于是体外隐秘在空气中的灵力便像是收到了命令一条条以极快的速度冲进涯的鼻尖,汇聚在他的胸腹。
“他竟在主动吸收灵气!说明已经完全感知甚至操控了灵力为何还不醒来?”李若琳震惊的睁开双眼,整个人哗的一声便站了起来,涯是她姐姐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她不希望涯有什么危险,但是入定之人最怕受了惊扰,李若琳一番踌躇最终还是决定再观望片刻。
两个时辰后昏暗的天色渐白,早晨的太阳从地平线那便刚刚露出了脑袋,漫天黑色便灰了下来,像是蒙了一层纱看不透彻,唯有初阳的那头染红了半边天。
屋内的动静越来越大,大到即使身处屋外也能感受到一缕缕气流被卷进屋内,李若琳的的发丝随着气流纷纷飘起而后指向屋内,于是她无法再安然等待,右手剑指向天,背负的长剑便铮的一声飞了出来,而后她一跃而上便向着李慕白的居所快速冲去,这种情况也只有掌门或许会有办法。
屋内,涯双眸颤动随时都有睁开的可能,一丝丝灵力已经不再又鼻尖进入,而是直接透过胸腹上的皮肤,似是这样更快更直接,于是涯的胸腹前边像是沾染了油渍一般,浮着一片蓝色。
轰!忽然一声脆响在涯的脑海中响起,被冲击了一夜的铁板似是终于贯通,这一刻,贯脑的清新遍洒他整个身躯,就像是多年来他都是在沉睡,终于在这一刻醒来。
他望向胸腹,或者说是用脑海中的力量,命令灵力承载着他的视野望向体内的胸腹处,然后他望见了。
胸腹内似是有一片蓝天,天际上的雪花洒落下来,落在田野间,落在田野间穿梭而过的江河内,天地之间一片白色,江河之上漂浮着无数碎冰。
涯终于知道,那冲击了一夜的东西是什么,而后他睁开双眼,望着桌上的书册,伸出食指,食指上便包裹了一层淡蓝色,而后那书册忽然飞起,于空中一页一页的翻动起来,而后涯的视野望向屋外笑了起来。
对着屋外看不到,但却感知的到的刚刚赶来的李慕白与李若琳笑了起来。
李若琳不敢确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于是他望向李慕白,只见李慕白一脸呆滞,随后砸了砸碎,双手背于身后,扬天长叹道“一夜而立,次子……霸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