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虎子啊,情之一字止于何处?(一)
“虎子……这样不好吧。”春十三巷中有名的青楼唐毓楼的后院外墙上趴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此人体格壮硕撅着个******,双眼放光。听到少年的话语不耐烦的扭扭屁股随后一脸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低声说道,“你小子懂什么?我他妈是在欣赏!欣赏懂么?就像欣赏花花草草,漂亮的事物得有人欣赏才称得上漂亮,女人也一样!”
少年一身青色的破旧长衫眉目间却极其干净清爽,他摇了摇头满脸羞愧但也耐不住王虎子的那张嘴只能作好把风的工作。
少年叫做李从义。
对于李从义来说,他从来都不明白,那些姑娘有什么值得欣赏的,似乎都是一样的弧度,一样的表情,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女人就是一个一个圆一个一个圈,圈圈相叠圆圆相扣便是女人,即便略通诗词歌赋,也不过是些无病呻吟或是相思恋的无聊段子,比那市集上卖的两文钱一本的***,百花梦的黄段子一般无二,更是不明白,虎子为何独独钟情于唐毓楼这个后院,这面墙,还有这墙里的姑娘,要说真的有欣赏一说,那里不能欣赏那些圆圈?
书院院试还未结束,自开考那天起到目前为止已经两月有余,考了两个月长安城就热闹了两个月,不是说平时的长安就冷冷清清,只是往日的长安即便热闹也总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环绕在整个长安的上空,挥之不去,散之不尽。
李从义抬起头看着今日晴朗的天空这么想到,或许是因为长安的那座宫殿里留了太多的血?还是挥了太多的墨?
“君子当藏气于声待时而动,邹兄莫要太过心境,邹老乃是吏部的主事,官职虽然不高,但总归是吏部中人,如今邹兄已然通过书院院试,以后的前途不说无量也是坦坦荡荡不是?”
高墙里的声音似是刻意在书院二字上刻意提高了几分,李从义掏了掏耳朵,王虎子抬了抬屁股。
“从义啊,你说这些文人酸不酸?臭不臭?恶不恶心?这几天趴在墙头上姑娘自是百看不厌,可这类似的话真的是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屁股也不乐意啊。这当今书院当真是有教无类?什么人都要?要不我也去试试?”
李从义蹲在地上四处张望放风,听到虎子的话嘿嘿一笑,将双手插入袖中抬头道“书院自是有教无类,但也总归选拔的是各个领域的青年俊才,既然是俊才自然不是那么好考的,你就不用想了。”李从义假装没有看到虎子又抬了一次的屁股继续说道“只是这官场真的那么好走?官场的学问可不是朝中有所依靠,亦或是出自书院就一定能混的风生水起,如今的六部尚书,除了礼部尚书白元松,哪一个是书院出身?这些俊才若以为抱了大腿拿了书院的文凭就可以平步青云就未免太过儿戏了。”
虎子跃下墙头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李从义撇撇嘴角问道“不看了?”
“不看了,你早些回去,我还有事,晚上回去给大婶拎只鸡回去。”李从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便转身离去,待身影走远虎子才轻声开口,“从义啊,你究竟是看得太清楚还是根本就看不见呢?”
长安城脉络复杂抛开官府衙门皇亲国戚对城内资源的笼络不说,仅仅是那些有所依仗的名门大派们也写了一脸的爷上头有人,吃相极其难看,走私私盐,河道修缮等等零零碎碎对于这些江湖帮派来说满是荤腥的大活都给吃了个一干二净,本来走私私盐,修缮河道之类的事情在民间是严厉禁止的,但是花钱好办事这个道理在哪个时代都是不折不扣的硬道理,朝廷把这些江湖门派养的肥肥胖胖,一方面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总没有在别人家里吃的满嘴油腻还在人家地板上拉屎的道理吧?所以原本各自独立,没有归属性的长安的江湖门派虽然嘴上说官府衙门怎么怎么着但谁是狗谁是主子彼此心里都明白的跟镜子似得,有些大人物们不好作的事情这些江湖门派们就要代劳了,所以这些帮派们也算是财大气粗了,招收帮众至少每人要交五两帮贡,说好听点是以后来日方长帮派便是你的家大事小事都有帮里照着既然进来了以后油水少不了,这点投资不也是应该的嘛,说难听点就是老子给你虎皮让你装逼你多少也要给点好处费不是?什么?你说我不如去抢劫?没错啊!我就是抢你,光明正大的抢你怎么着?不收你钱也行,有武道五境十二品的实力么?不出钱总要出力啊?在这种类似滚雪球的效应下这类帮会越做越大,有了足够的经济基础,便有了足够多的钱去培养更多五境十二品的高手,帮里的实力上去了原本江湖上碍于颜面的五境十二品们也能拉下颜面入会了,当然这类人只是五境十二品的一部分江湖散人,没有依靠,更多是靠运气和天分一路磕磕碰碰上来的,但是这类人因为修行之时没有系统体系的指导大多走的是山间乡里的野路子,自然成就也不高,不过江湖上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数量上去了,总归还是一股可观的实力。
龙虎帮,一个依附于那类顶尖帮会的小组织,没有深厚的背景,没有强大的实力,帮众大多是一些家境清贫,没有什么土地资产,更谈不上读书为官,就像是浮萍没有根茎,在别人眼里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痞子,专门做些大帮会吩咐下来的‘脏活’。
王虎子坐在田埂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望着几里外的一户人家,老的少的,哭着喊着,跪着乞求不要将他们赶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这里是长安城十里外的一片田地,现在这个时节正值夏季的农历四月,正是收获的时候,一眼望去那是一片一片金灿灿的大麦顺着风划出极美的弧线,就像大海?
王虎子没见过大海,只听说那是一片在大唐东边望不见尽头的湖,应该像是湖一样吧?虎子摇了摇头,心里想到李从义那小子一定知道。若有一天,有机会一定要带着大婶和李从义那小子去看看那片湖去,这样以后回来了,也能跟那些不着调的伙计吹嘘一下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是看过那片望不见尽头的湖的人。
“真是,怎么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尽是让咱们去做?”来人一身长衫及身,腰间插着把扇子,大大咧咧的往王虎子身边一坐,虎子斜撇了一眼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挪了挪屁股故意离远了一些满嘴酸味道“你葛三刀明明就是个痞子,非要把自己打扮成书生,皮糙还要装嫩猪,恶心!”
葛三刀也不恼怒,一脸嬉笑“对。就你家从义是书生,那青衫穿着旧是旧了点,精神啊!我葛三刀,出生就是个凶神恶煞的脸也没读书的能耐,瞅见三字经都头疼,这辈子也就是个痞子了,不过痞子归痞子,但咱是真爷们啊!去了青楼提枪就上,几个回合下来,就能让娘们缴械投降,你呢?唉…,丢人,真丢人!上回觉得帮里手头宽裕,想着带上你们去青楼舒坦一把,你倒好让我给你现银然后转头就趴在了青楼后院的外墙上,顶着个鸟过眼瘾打死都不进来,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真不行啊?还是你好男人那一口?我瞅着你和从义那关系不一般呐…,如果真是这样你就说出来,本帮主也就牺牲一会,以后你把那银子都给我,好歹也二百斤的汉子,包你满意,不行还可以退货嘛!”
王虎子一声呸指着葛三刀大骂道“你特娘才有断袖的癖好,老子那是持家,持家懂吗?说你这人俗,你还不信,从义那小子我看着顺眼,就是比你舒服,怎么着,还不准君子之间惺惺相惜?”
葛三刀哈哈一笑“相惜个屁!”
葛三刀挪了挪位置,最后觉得怎么坐都不舒坦,干脆蹲在了田埂上,一双手插进袖子里也不闲天热,望着远处那件小屋叹了口气。
“虎子…你说当初我整这么个帮会是对是错?依附剑阁又是对还是错?”
王虎子久久没有说话,双眼直视着远处的屋子,两人就这样不做言语,看着同一个地方。
“三刀啊,你给了我们一个家。给了我们一口饭吃。”
葛三刀撇过头去,揉了揉眼睛。
“今晚子时,你小子就别去爬百花楼后院的墙了。”
王虎子一愣回头直愣愣的看着葛三刀,三刀叹了一口气。
“唐毓楼里有个叫王语嫣的戏子,最近和刚刚考进书院的年轻俊才走的有些近了,好像叫什么吴洋,这小子生了一张好面皮,是工部尚书千金的情郎,哎……其实谁不知道是这吴洋对那戏子死缠烂打,保密工作作的还不周到,自以为是书院新晋的学生,尚书的千金就算生气也顶多和他吵吵嘴,啧啧,小子就是太嫩了,书院就一定是张保命符了?出来就有大出息了?那书院每年有几千人毕业,那朝堂上还不得人满为患?向皇帝进言,挪动个步子踩到了丞相怎么办?不说数千年前的先秦。现在嘛,人中龙凤终归只有那么几个,连一部尚书究竟有多大的权势该不该招惹都看不清活该要死,就算这次不杀以后也出息不了。”
王虎子沉默片刻望着远处开口问道“那戏子也要死?”
葛三刀知道王虎子在想些什么沉默许久艰难开口道“而立境的剑客十一人,子时在春十三巷动手,吴洋会在那个时候去找唐毓楼里的小厮,那小厮收了银钱会打开王语嫣闺阁的院门。今晚兄弟们负责警戒,确保十三巷周围没有目击者,到时会放你进去。”
王虎子的眼里浮现出了那一袭青色的长裙,还有一直木质的发簪,插在那柔顺的黑发里。
他站起身子,向着葛三刀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葛三刀抓了抓披肩的头发,从田埂便拽了根狗尾草,剥干净了根茎叼在嘴里,“你小子对那王语嫣有念想我是知道的,唐毓楼的后院正对着的就是那戏子的闺阁,这么大一个青楼身后怎能没有点背景?会惧怕我们这屁都不是的龙虎帮?想必没人来赶你也是那戏子默许,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不过你小子是最怕死的,每次我们去作那些脏活,你丫就是蹲在最后面的,从小就是,这次怎么就冲在前头了呢?”龙虎帮帮主这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蹲在田埂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