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梅惜敛对蓝幼兰来说有多重要。他也知道,梅惜敛对蓝幼兰有多好。他更知道,天底下,竟只有这两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是真心自己好的人。
所以,他不能让一件没经证实的事情,破坏了梅惜敛和蓝幼兰之间的感情。
梅惜敛被他如此镇定的态度感动得心一抽一抽的痛,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才九岁啊!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
“皇上,草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压制您体内的毒性。不管日后再摄入多少份量的毒,您都能维持三年的寿命。但是,不管日后您有没有再摄入毒素,也只剩下三年……只是,这个办法极其阴毒,不但平日要忍受痛疼,在临终前,更是痛不欲生。”
“如果不用这个办法呢,朕还剩多少时日?”
梅惜敛双眉紧皱,眼神一黯,轻飘飘地说:“月余。”
“月余……”殇煜柯双眼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月余朕刚从汝阳王府回宫不久,此时万万死不得。若不然,汝阳王可真要被连根拔起了。朕原想这汝阳王府,兴许是避难之处。却不料,竟替他埋下了这等大祸。汝阳王绝不能败,这事关天下苍生,梅侠士,就用你那个办法吧。”
“皇上您想清楚了吗?草民的办法,就是封死皇上心脉周围的穴道,让毒素无法入侵。但同时,气脉不通,皇上会一天比一天痛,直到身体因为不通气脉而彻底衰竭为止。”
也就是,痛死为止。
殇煜柯的眼睛快速地眨动了几下,小脸坚强地一昂,斩钉截铁地说:“朕决定了,有劳梅侠士!”
他的心底,想象着母亲正像以前一样,宠爱地抚着他的脸,对他温柔地说:“柯儿,你日后一定会做个好皇帝。”
梅惜敛领命,坐在殇煜柯身后替他封死那些穴道。他的眼眶湿润了,不仅仅是被殇煜柯的坚强感动,也为殇煜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博大的胸怀而震憾。如果殇煜柯能平安长大,他相信,这天下一定会变成美好的太平盛世。可惜……
封死穴道的过程,也是巨痛无比,就算是铁铮铮的成硬汉,也未必能忍受。但殇煜柯竟只是一路闷哼了几声,牙关咬得紧紧的,浑身痛得大汗淋漓。
好几次梅惜敛实在下不了手,他还催促说:“朕无妨,梅侠士请速速的做完它。”
殇煜柯一直将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一动也不动。真到梅惜敛说了一声“好了”,他才长吐了一口气,颓然倒在床塌上,晕了过去。
梅惜敛心疼地替他擦干汗渍,盖好被子。心底,突然有一种自己的孩子被伤害了的感觉。
如果他和殇煜柯,真的有解不开的血缘关系。那么,他可以肯定,这其中必有一场天大的阴谋。一场从他,延继到殇煜柯、甚至是整个皇族的大阴谋。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还是为了这不能不让人心疼的小皇帝,他都必须查明真相。
想到这里,看看窗外的夜色,估计时候也不早了。
梅惜敛从殇煜柯的房里出来,又交待了那几名扮成侍卫的守宫护卫几句,便信步往泌香院走去。
尘世果然多烦恼,可是只要尘世里有她的存在,他的心里便永远有一片温馨的乐土。
带着对蓝幼兰的思念和相见的期盼,梅惜敛沉重的心情,轻快了些。但刚转过薜藕院的前院假山,听见泌香院里一片嘈杂,他的心又猛的沉了下去。
用花舞步最快的速度,像疾风一样卷入泌香院里,只见士兵们、婢女们都乱成了一团。
殇冥逸正发了疯似的吼人:“你们是怎么保护蓝妃的!啊?居然连刺客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本王平日训练你们、都有什么用!”
梅惜敛只淡淡地扫了殇冥逸一眼,就径自进了蓝幼兰的房间。
屋内整整的,与平日并无异样,只有床铺上一本散开的书。蓝幼兰告诉过他,那叫五线谱,是她记的歌谱。她一定是坐在这里看着歌谱等自己,却被别人掳了走!
双拳紧紧握起,梅惜敛的表情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愤怒,心底也懊悔不已:如果他可以早一点来,也许她就不会遭此劫难。万一她遭遇了什么不测……
强迫自己冷静,再仔细在周围查看了一翻,梅惜敛又像一阵狂风刮了出去。殇冥逸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大街上虽然已经不复热闹,但偶尔也还有行人。从幼兰毫无挣扎迹象来看,她应该是被点晕了带走的。带着一个大活人,这一路的出来竟然没让别人发现,可见这个人的武功确实不弱。
梅惜敛走走停停,每次到追不下去的时候,他就闭上眼睛,用心仔细的去感受。他相信,幼兰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会想着自己。只要自己用心去听,一定能听到她的求救。
此时的蓝幼兰正在和琼琅讨论殇冥逸的人头问题。
费了半天的唇舌,蓝幼兰还是没搞清楚,这位“穷郎”大哥,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割了健美先生的头不可?
琼琅对四周打量了一眼,伸手公主式抱起蓝幼兰说:“这里离都城还很近,如果他们发现你不见了,很容易追上来。兰儿,我们得连夜赶路,如果你困了,可以靠着我的肩睡一会儿。”
还真要走啊!
“呃……我说穷大哥,其实汝阳王府的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他们追不上来的啦!你看这夜也深了,露也重了。不如我们坐下来生一堆火,打个盹、眯个眼什么的,养足了精神明天再出发嘛。”
最好是歇到日上三竿,到那时,梅大哥怎么也该追来了。
“你冷吗?也对,你的衣衫这么单薄。都是琼大哥不好,事出仓促,没有替你想周全”琼琅说着,放下她,伸手开始解衣服。脱了外衫,又开始脱里衫……
蓝幼兰吓得搓圆了五官,面带惊惧地小声问:“穷、穷大哥,你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啊!该不是,他要把自己扒光光了,用体温来温暖她,顺便“人工造热”一下吧!妈吖,救命啊,色狼!
琼琅脱下了自己的里衫,转身往蓝幼兰身上一包,温柔怜爱地抚着她的脸说:“傻兰儿,琼大哥不是答应过你吗,未到新婚之时,绝不对你做出越矩之事。你披着这件衣服,应该不会再冷了。”
呃……原来是她想太多了,看来这个穷大哥还挺正人君子的。
在他的面前,蓝幼兰很轻易、很明显的就能感觉到被珍惜、被深爱的感觉。这种好,比梅大哥的呵护更深,比殇冥寒的占有更温柔,也比殇冥逸和纳兰锦瑟的示好更明了、更深沉。
当再被他抱起,并往前行时。蓝幼竟然没再说一句反对的话,因为她知道,梅惜敛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只是,这个男人,这个深爱着真正的蓝幼兰的男人。让她突然心软了。如果他知道真正的蓝幼兰已经死了,他应该会伤心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