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之一字,生为之,死亦为之。
——陆明《忏悔录》
“他没死?”我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在最后一幅壁画中,诸葛亮出殡时,天上祥光大作,化作一道天门,诸葛亮从金棺中坐起来,飘飘然上天。诸葛亮,成仙了?
小师兄摇了摇头,古人总喜欢将领袖神化,以巩固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我沉思了良久,但随即释怀,我们现在即将见到这千古智妖的棺椁,到时开棺一验,自然就真相大白。
走过这一条长长的画廊,一道小木门挡在我们面前,上面留着斑斓的血迹。我不知道这一条血腥之路有多么残忍,被五师兄称作盗天机。但似乎我们一路上除了尸魅的阻挡,并没有什么大的坎坷。
小师兄轻声说了句“小心”,随即推开了木门。
木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的思想进入了一片混沌的状态,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百万将士的战场上,旌旗蔽天,整个世界成为了鲜艳的红。忽然,天空中乌云密布,黑压压的覆盖了整个大地,许多士兵开始产生异变,生命力迅速枯竭,变成了一具具干尸。画面一转,一个仿若仙人的男子盘膝坐在帐篷中,周围摆放着八盏明灯,看上去极为玄妙。
这时,一个身披盔甲的汉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他的眼神飘离,右脚却有意无意地踹翻了一盏油灯。盘膝坐着的男子眉头一皱,睁开双眼,一口鲜血吐出来,身体摇摇欲坠。
画面再转,整个世界开始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三军哭丧,棺椁旁边站着一个坚毅的冷酷男子,随后棺材大开,那个仙人般的男子从棺材中起来,朝坚毅男子微微一笑,跨天门而去。
画面又转,那个面容坚毅的男子在一座山边修建了一座庙宇,并将一个婴儿交给其中一人,那婴儿神色安详,已经看不出生命的痕迹。
随后,便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屠杀,一个手持金色宝印的阴沉男人指挥军队,将整个寺庙无论老少尽皆屠杀殆尽,尸体全部扔进了一口枯井中。而当他和自己的部下走到一道青铜门前时,忽然脸色大变,脸上青筋暴露,双腿径直跪下。那宝印好像蒙尘了一般,随即军士们都开始发生异变,双眼变得通红吓人,是肉体却慢慢枯萎。如之前战场上一般,这群军士,也成为了没有丝毫生气的干尸。
此后,这座寺庙被很多人光顾,但要不是全军覆没,要么就是仅剩一人逃脱。就这样,前前后后,青铜门前死了十几万人,干尸早已堆积如山,那些人可能被上位者迷惑,可能是因为贪欲,但都留在了青铜门前,无论身前多么显赫,如今在那茫茫尸群当中湮没,却连门后的东西都没见过。
群尸中散发出强烈的怨气,他们不是愚民,不愿成为所谓的“光荣的陪葬品”。也不愿在此永世沦陷,那种悲哀的气息弥漫了天地,我的双眼渐渐模糊,回到了现实当中。
我睁开双眼,小师兄已经不知去处,眼前是一座灰色的山峰,灰蒙蒙的一片。但仔细一看,便确定那是刚才迷蒙中的尸山了。
“刚才,刚才那些都是真的?”我用力吞了吞口水。尸体堆积如山,在战场上其实并不少见。但真正的身临其境,那冲天的怨气,似要融化天地般。
我转过头,有些不忍。加上这些人死得实在诡异,更可能是与诅咒有关,对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一向忌讳莫深。
忽然,我眼角余光瞟见尸山似乎有所异动,但转而想到小师兄。急忙转过头,便看见一只枯瘦的手从尸山边缘微微颤抖,食指上的鬼面戒仿佛在此刻张开了獠牙。
“五师兄!”我惊呼一声,这鬼面戒指,是我父亲送给五师兄的成人礼物,戴在他身上很多年了,可以说是他的身份象征。
我急忙跑过去,也顾不得害怕,刨开挡在这只手的那些尸体,但尸体实在是太多,只好扯着那只手用力往外拉,想将人从尸堆下面拉扯了出来。没想到感觉远没想象中那么费力,反而是手里一轻。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不会是把五师兄的手给拉断了吧。在这地方,手断了,就等于丢了命。
没想到,我手拉出来的的确是一个完整的人,但眼前这个“人”,却让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明显还是一个人,但脸上却没有了半点人的气息,那原本只是中年人的脸庞,现在却如同老树盘根般沟壑交错;而那雄伟的身躯,也缩水了三分之一;更让我悲痛的是,干瘪鼻梁上方,不再是一双沧桑的眼睛,而是两个黑窟窿,那双眼珠子,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五师兄,我是小仁,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声音有些沙哑地低吼道。与光头强不同,五师兄可以说是我除了父母关系最亲的人,但仅仅几个小时不见,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想救父亲,但这并不是建立在其他亲人牺牲的基础上。
五师兄身体微微颤抖着,口里支吾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心里越发愧疚了,要不是我执意要下斗,五师兄一定不会跟下来,也不会酿下这种大错。
“小师兄,小师兄快出来啊,五师兄受伤了。”我朝着未知的空间大声吼道。想到小师兄又已经失去消息,虽然他的身手很好,但既然五师兄已经遭遇不幸,那么小师兄……
我彻底的惊怕了,难道,真的如父亲那本《忏悔录》说的一般,盗墓贼最终真的都要不得好死?
我失魂落魄地想着。这时,一道清脆而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我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道阻挡数千人军队的青铜门,此刻已经打开了一个足以让两个并排走进去的缝隙。
“这是,要我进去?”我迟疑了一下,怀里抱着五师兄。而青铜门后,是诸葛武侯的棺椁,还是另一个未知的恐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