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往世今生,我还是陆明,有着自己的寂寞,却还是陆明。
——陆明《忏悔录》
“不是人!”
我心里一惊,惊得不仅是王常荣的话,更是此刻小师兄一成不变的淡漠神色,似乎完全没有解释的欲望。他嘴唇动了动,有些残酷的说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还敢站在我面前,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是吗?”王常荣的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亮光,“我们王家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鬼。”说着,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根黑黝黝的手指状物品。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根五股金刚杵。
王家先祖是佛学大师,下斗之时,每人必定会带着一杆镇鬼杵,对妖邪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然而,他们所用的镇鬼杵都有小臂长短,金属材质,无论是物质还是威力,对墓里的一些粽子都具有很大的威胁。而此时出现再王常荣手中的金刚杵,与平日王家人用的镇鬼杵大同小异,大的是样式,小的却是体积。
“你不会认为,就凭这根五股金刚杵,就能镇压我吧?可笑,等你找到那尊九股的再来说这些大话。别忘了,我姓诸葛。”小师兄腼腆的笑笑,轻声道。
那些大蛇全身闪耀着黑色的金属光泽,比之之前却是少了些嗜血气息,灰黄色的眼瞳也是有了一丝畏惧,显然对那根手指长短的“五股金刚杵”很是忌讳。
“养殖尸蟒,诸葛家果然厉害,不愧是当初要一统天下的人。”王斗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道:“诸葛亮死之前,怕是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因此而亡,将他留下的一窝尸蟒养到如此庞大的数量。”
“因一己私欲而死,怪不得谁。”小师兄淡淡的道,“我沉睡了近两千年后醒来,直至今日,才明白心中为何总有莫名的忧伤。”
小师兄的话说了一通,虽然信息量很大,但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首先,他不是人。而是一个叫做诸葛牧人,活了近两千年的“怪物”。“姜维有什么错?这庙宇的几百僧侣又有什么错?既然没错,那为何不得善终?就凭我是诸葛家后人?就凭这里藏着的那个天下人觑觑的秘密?那这里千千万万的干尸,便是罪有应得?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们这一行的翘楚,他们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救赎。”
他在两千年后醒来,只有婴儿的身躯,却背负着两千年的命运,而直至今日,他才算了解这一切。因为他姓诸葛,便注定他一定会回到这里。如此,外面长廊的壁画,便是不难理解了。
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小师兄的真实身份,想想应该是知道的。那么,父亲真的可以算的上是一个伟大的人,但我知道,他一定不希望小师兄成为一个恶魔。
小师兄回过头,对着我微微一笑。我的脸一僵,心中五味杂陈,到了此时,我不知道还能信任谁。在这个阴阳交割的地方,死了无数盗墓贼的地方,一切只能靠我自己。
“那个黑影,应该是你们诸葛家的仆人吧,他在这墓里等待了两千年,就是为了你的到来。”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右手缓缓地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双眼开始出现如火焰灼烧般的炙热,下一瞬间,我又重新戴上了眼镜。
“很奇怪,我完全看不透你,按理来说,你应该无所遁形。”反正此刻生死不由己,我开始有些大胆起来。
“不,你错了。虽然过了两千年,但我还是人,只是用了一种你们不知晓的方法,侥幸残喘。”小师兄笑着道,“反而是你,小师弟,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背负了太多,都逃不了这命运。”
随即,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有些话,我可是只说给死人听的。”
“我和二哥早就知道光头强是你们的人,所以从他和我们一起出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死。我会指挥巴蛇,哦,就是你们说的尸蟒,要杀他自然简单。至于你们,让你们来,便是为武侯陪葬。”
“你就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这里死的人,难道还不够多吗?”跟着王斗一起进来的两人之一,一个看起来有些呆滞的大块头有些怜悯地说道。
“是很多,但还不够。况且,我说了,这些,都是该死之人。”小师兄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我诸葛牧人,天下之人,皆为我牧。”
我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这就是以往天下掌权人的真实想法吗?牧人,牧天下黎民。那个被赞誉为千古名相的诸葛武侯,竟然是这种想法,我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小师兄没再说话,剑眉一扬,众蛇皆退。但轰隆响声仍不绝于耳,旋即周围出现了一具具巨大的“怪物”。仔细一看,那些“怪物”,全部是一尊尊巨人,准确来说,是一种机械巨人。
“木牛流马!”我忍不住惊呼出声,我们只想到诸葛亮能控鬼神,却忘记了他天赋卓绝的机关术造诣。木牛流马,这个消失在中国历史长河的神奇工具。不管现代技术多么发达,都不可能造出这种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东西,没想到却在这诸葛冢中再次看见。
“五股金刚杵,不错的东西,但对我的傀儡没用。”突然,小师兄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触感有些冰凉,“我们就在门后,想知道后面有什么,自己进来。”说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手臂传来,五师兄的身躯直接从我怀中滑落,落在了尸山中。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知道这是小师兄惯用的招数,自己又要昏迷了,这种感觉,很讨厌。那巨大的青铜门后究竟是什么,是那么充满诱惑。
“若有来世今生,我不愿再背负这一切,但既然已经选择了我,那么,就让我成为最大的罪人。”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我嘴角传来了一丝咸涩的滋味,那是泪,和人类一样的咸。